這間源氏部屋和他們本丸的布局沒有差太多,畢竟都是同樣的刀,品味也都大差不差的。
但這間屋子顯然比他們的屋子要空曠許多。
客廳裡除了一張放着茶具的桌子和兩張軟墊之外再無其他。
兩個房間一個隻有一扇房門可以打開,另一扇房門同樣被鎖死着。
在膝丸的本丸部屋裡,雖然同樣有兩個房間,但兄弟倆平時也都是共用一個,另一個用來收納雜物,有時候為了顯示屋子整潔,也會把那扇門關上。
但這個房間顯然和他們家部屋的用途不同。
膝丸剛才借着昏暗的台燈看見房門上面被人用刀雕刻着什麼紋路。
眼下燈光亮起,他才看清,這整扇門從上到下都刻畫着繁複的咒文。
膝丸湊近看去,雖然不太明白這些咒文是做什麼的,但無論是刀鋒走勢還是雕畫的深淺都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刃持着本體在房門上刻畫咒文的動作。
“阿尼甲,你到底想做什麼呢?”膝丸喃喃自語道。
膝丸站在門前感受了一下,如果有穢物,身為付喪神和斬妖刀的他是可以感受到的,但無論是這扇門還是門後的房間,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死物一樣,毫無氣息。
膝丸隻好轉身進入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顯然是經常有刃生活的,床鋪被褥亂七八糟的鋪在地上,衣服被随意丢在地上或是雜亂地搭在衣架上。
被鎖上的窗戶下放着一張矮桌,桌上有着小巧的酒瓶和一個黑色筆記本。
膝丸從注意到筆記本的那一刻,整個刃立刻振作起來了。
這要是平常,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試圖窺探【兄長】的隐私,當然,印象中隻要在本丸就始終和他形影不離的兄長似乎也并沒有什麼寫東西記東西的習慣。
但如今的情形顯然并不平常。
膝丸警惕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确定周圍暫且沒人靠近這間屋子後,立刻蹑手蹑腳地來到矮桌前,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
「xxxx年1月1 日。今天是新年,粟田口的孩子們一大早就來叫我一起打年糕,雖然很辛苦,但也很暢快,跟孩子們在一起總是能有很多開心的事,如果最後虎崽們沒有掉到年糕裡,一切就可以堪稱完美了。但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有點突如其來的小小“意外”也不錯,否則該怎樣才能區分開漫長的每一天呢?」
「雖然我并不在意許多形式上的東西,但年糕湯似乎對于大家的新年似乎很重要,于是我又帶着小短刀們重新開始,小短刀們十分愧疚,但我倒不覺得有什麼,這樣打發着時間可比待在屋子裡無所事事熬着日頭有意思多。」
「因為是新年的關系,今天審神者大人并沒有任何出陣和遠征的安排,所有刃都為慶祝新年忙碌着,整個本丸到處都吵吵嚷嚷的,大家都在期待着晚上的聚餐。」
「審神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大家面前了,但按照慣例,逢年過節之際,審神者總會組織活動和大家一起用餐,所以大家都在期盼着夜晚的到來。」
「然而今年似乎是個例外,審神者并沒有出現在任何刀面前,即便幾乎每個刀派都去天守閣門口請了一遍。」
「每一個刀派無功而返後,餐廳的氣氛就會低沉幾分,很快,整個餐廳幾乎都要被陰雲籠罩。直到我快吃飽了,審神者依舊沒出現的意思,其他刀面前的食物基本上都沒動過,頂着他們隐晦的懇求的目光,我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許久不見的審神者。」
「與其他刃不同,我并不會在天守閣外面長久地請示與等待,反正天守閣也沒有針對我設置禁制,因此我很容易就發現審神者并不在天守閣。但作為審神者掌管的本丸下的刀劍,我可以感受到她并沒有離開本丸,我懶得繞着偌大的本丸找人,也不想回到餐廳面對大家的失望難過,于是我就那樣毫無責任地準備回房間。」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放棄尋找審神者後,我反而在鍛刀室發現了她的身影。審神者在鍛刀,可我記得這個本丸的刀帳基本上已經齊了,是在做鍛刀的日課嗎?」
「雖然有些疑惑,但為了不驚動審神者,我沒打算進入鍛刀室,直到我聽到熟悉的聲音:“我是源氏的寶刀,膝丸。兄長來了嗎?”」
「我說不清自己那一刻是什麼心情,隻記得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鍛刀室裡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隻有拿着一把斷刀的審神者。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審神者轉過慘白的連,布滿血絲的眼中盈滿了淚水。」
「她将斷刀投入燃燒着烈火的鍛刀爐中,頗為委屈難過地說:“不是,都不是,每次都不是,我再也鍛不出來我們的膝丸了,怎麼辦啊......”」
「我沒能聽清她後面說了什麼,因為我的耳朵滿是聒噪的嗡鳴聲。我看着那把無比熟悉的斷刀慢慢被火焰吞噬,好半天才用完全不似自己的變調聲音擠出一句話:“那孩子明明已經顯形了吧。”」
「“可他不是我們的膝丸啊!他不是你的弟弟!”審神者含着怒火與悲傷的聲音與我腦海中一直不停歇的聒噪交疊,我一瞬間感覺頭痛欲裂。」
「“不,隻要是【膝丸】,都是我的弟弟,隻要是誕生于這座本丸的【膝丸】,都是屬于我的,所以我和你不一樣。”我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說出這個完整的句子。」
「這番話顯然對審神者造成了極大的沖擊,她的臉色慘白的已經不似活人,而我已經無暇去關注她的狀态,我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意過時間的流逝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在本丸的現世和各個曆史中穿梭戰鬥着,刻意模糊了腦海中本就淡薄的時間觀念。」
「我以為自己并不在意,但如今回想起來,我卻清楚地記得今天是弟弟碎掉的第812天,而在這812天裡,我的弟弟每天都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