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踩着花瓣從天而降的紅衣男子,着實長得不賴,以至于他做出如此油膩的動作和表情,并未讓溫昭油然而生一種沖動,一種脫了鞋抽對方臉的沖動。
溫昭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流年不利。
他不确定面前這個騷包的紅衣帥哥是單純的審美獨特,還是他身上公儀無冽送給他的這個法器可能快失效了。
想一想,這個法器到如今已經使用了六十八年了,聽着使用年限是不算短了,但對比那些動不動就使用上百年上千年的法器,這點時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并且憑着公儀無冽的本事,他煉的法器用個百年也本該不成問題,若是失效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偷工減料,殘次品。
這個法器,當年公儀無冽是從别人手中買的半成品再加工後送給他的,若是原材料就有問題,那麼如今失效就能解釋得通了。
溫昭:“……”
溫昭歎氣,若是法器真的快過了保質期,這可真是一個讓人為難的消息,而其中又最是為難的是,随着六十八年過去,公儀無冽的身價必然水漲船高,且有價無市,他就是能一擲千金,約莫都排不上号讓對方再給他煉一個法器,遑論他窮得一貧如洗,根本沒有錢。
溫昭心情一言難盡,但這會兒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溫昭看了看眼前勾着嘴角含笑看着他的紅衣男子,在心中醞釀了一下,頓時露出八顆牙齒,笑容燦爛,面露感激地道:“真人好功夫,接下來還要勞煩真人了!”
紅衣男子被溫昭這一笑,笑得搖着扇子的動作倏然頓住,頓了好片刻後,他才重新恢複從容,低低輕笑道:“為美人解憂,何談勞煩一說。”
溫昭維持着燦爛的感激的笑容,接着就聽到面前的紅衣男子道:“在下複姓淩陌,單名一個雲字,不知美人如何稱呼?”
溫昭:“……”
這笑忽然就有點維持不下去了。
淩陌雲?
難道是那個吉祥物畫修淩陌雲?
因為他他才必須出來撿鳥蛋,還被打了一頓的淩陌雲?
溫昭知道他這遷怒是沒道理的,也不能怪對方,畢竟對方并不知道這些事。
沒想到這個人就是畫修淩陌雲。他隻知道他作畫厲害,沒想到對方修為也這麼高。
溫昭說了自己的名字。
淩陌雲聞言,搖着扇子,眸中盈滿了笑意:“這個名字倒是甚好,充滿了簡潔大氣之美。”
溫昭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一旁聽着二人對話的榆笙嘴角也抽了抽,一臉風中淩亂。
顯然在溫昭,榆笙,沈回溪這三人中,要說能讓人一見傾心的大美人,那毫無疑問非沈回溪莫屬。這個紅衣男子到底眼睛瞎成了什麼模樣,才能對着溫昭都笑得那麼浪蕩。
榆笙實屬不能理解,李鐵匠是因為娶不到老婆,沈回溪是為了賣藥,那麼這個紅衣男子又是為了什麼?
在二人說話時,天空有陰影襲來,是白慕綏。
淩陌雲身形一動,已是擋在溫昭身前,翩翩身姿望着白慕綏,沉聲道:“暗黑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對美人這麼粗魯。尊夫人不幸蒙難,我知你心中難過,但是你如今這番情狀,你妻子若是見了,怕是隻會覺得,遲來的深情如此丢人,隻會趕緊将你休夫罷了。”
“丢人你知道嗎?”
溫昭:“……”
榆笙:“……”
沈回溪:“……”
顯然淩陌雲除了一身好修為,還有一張可以說話不好聽的嘴,換了其他人,怕是已經被他的話說得惱羞成怒,大打出手,奈何這番話說給白慕綏聽,便是對牛彈琴。
不過白慕綏縱使聽不懂,動手卻是沒落下,對着淩陌雲也不在收斂修為,能将山巒傾倒的力量朝着淩陌雲碾壓而去。
劍意蓋天而來,淩陌雲卻還不急不緩,拉過溫昭的胳膊,将一瓶丹藥放進他手中:“放心吃,無毒。吃了就不痛了。”
溫昭一愣,便見淩陌雲縱身一躍,迎上了白慕綏。
二人的身法快得如幻影,法術交織,山谷裡全是金光流淌,飛沙走石,落葉紛飛。
溫昭和榆笙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公儀無冽和白慕綏對戰的畫面。
無可置疑,淩陌雲修為高深,實力很強,可惜年紀輕輕,眼睛卻是不好。也不知道他這雙眼睛是天生有疾,還是後天受傷造成的,若是後天受傷,實屬令人擔憂,因為他很有可能,走上和白慕綏一樣的凄慘之路。
可以想象一下,眼睛後天受傷的淩陌雲在審美畸形扭曲下,他滿心歡喜娶了一個他以為驚為天人實則醜得讓人心碎的老婆。他還沾沾自喜,高興至極,忽而有一天眼睛突然被治好了,這本是喜事一樁,他卻驚懼發現自己一往情深的美麗老婆其實醜得目不忍睹。接下來二人便開始虐心虐身,虐來虐去,虐得死去活來,最後淩陌雲就把自己虐成了另一個白慕綏。
着實令人為他擔憂。
溫昭和榆笙見着那兩人在天上地下鬥法,鬥得不可開交,鬥得短時間内難分勝負,并沒有出現淩陌雲幾招就被白慕綏打死的慘劇,二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氣。
溫昭和榆笙轉而去察看沈回溪的情況。
沈回溪的情況很不好,好看的一張臉白得像是落了一場簌簌雪花。
溫昭看着他,實在覺得奇怪。若是他想殺了一個人,必定會在殺人前準備周全,殺人的法器,護身的法器,治傷的丹藥,一個不少。可是他看沈回溪的模樣,卻像是什麼都沒準備,他就這樣空落落着一身來了,說是來殺人,更像是來找死。
沈回溪細長的一雙眉下,秋水一樣的眼睛遠遠将白慕綏望着,瞳孔中盛滿了那道高大混亂的身影。
溫昭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根本不想殺他。想殺一個人,不是你這樣的。他瘋了,腦子不正常,如果你先用藥困住他,未必殺不了他。”
沈回溪聞言,收回目光,看向溫昭,咳了咳,嘴角溢出殷紅的鮮血,似乎想笑,卻始終做不出笑的模樣,半晌,聲音才冷冷地響起:“我會殺了他。”
溫昭歎息,若是他的刀他的劍,有他的嘴硬就好了。
溫昭給沈回溪喂了幾顆丹藥,他沒有用淩陌雲的藥,他們畢竟才初次見面,他還不能盲目地信任對方。
好在上次沈回溪給他開的丹藥,還剩了一點。不過這些丹藥也不是高階丹藥,隻能讓沈回溪好受一點罷了。
溫昭給自己和榆笙也吃了幾顆,身上的疼痛有所緩解。
淩陌雲和白慕綏對戰鬧得動靜很是大,以至于驚動了天澤宗來人。
這不意外,這處地方本就是天澤宗附近,屬于天澤宗的管轄範圍内,若是宗門有大事發生,啟動護山大陣時,從天澤山向外幾千裡,都會囊括在天澤宗的陣法内,外人禁行,不得踏入一步。
如今宗門無事,沒有啟動護山大陣,這才讓淩陌雲和白慕綏也能在天澤山附近晃悠。
溫昭擡着眼,遠遠看見天邊之處,雲層之中,有一道道金光閃爍綻放,而在這些金光中又有一道金光最為強大熾盛,似神輝耀眼,穿雲破霧而來,懾人氣勢讓旁邊所有金光都黯渺如螢火。
然而就在溫昭看着天邊的金光時,在白慕綏和淩陌雲的強橫劍氣下,幾棵堪稱遮雲蔽日的古木被攔腰斬斷。
那參天的古木頓時朝着溫昭他們所在的方向傾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