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年後。
日頭從東邊升起,金陽像半個橘子隐沒在雲層裡。
“起床了起床了,豬都沒你能睡,溫昭你是豬嗎?”
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伴随着聲如洪鐘的大嗓門,能把活人都敲死了。
正困在夢境之中的溫昭冷不丁被這恐怖聲音吓醒,還以為是他住了六十八年的房子終于塌了。
天啊,等了六十八年了,他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嗎?
他終于可以向李管事訛詐一筆錢了。
溫昭喜氣洋洋地睜開眼睛,發現房子沒塌,又憤怒地閉上眼睛。
“溫昭你這頭睡懶覺的豬,快點起床了!你還要不要去蹭飯吃了?你是想去喝洗碗水嗎?”
容不得溫昭繼續憤怒,眼見着門外辣手摧門的人也越來越憤怒,溫昭隻得趕緊穿衣起床,跑過去打開了門。
溫昭打着哈欠,有氣無力地看着門口氣勢形如土匪的榆笙,沒好氣道:“大少爺,你敲門的姿勢就不能溫柔一點嗎?前幾天是誰說的要做良家淑男的?”
榆笙怒目看着溫昭:“做淑男太累了,不做了,反正我做不做淑男他都不會喜歡我,我也不可能裝一輩子的淑男,我已經想開了,大不了就和你一樣做個沒人愛的小老頭。”
溫昭:“……”
小老頭?大清早的要不要這麼讓人吐血三升……溫昭再次确信,榆笙在凡界家境挺不錯的,但來天澤宗這麼多年,除了他,就沒什麼朋友,連忍辱負重來和他套交情的人都沒有,和這張嘴是關系斐然。
他有心反駁,可是卻發現,自己似乎還真沒什麼好辯駁的。
莫名其妙來到這勞什子地方那年,他剛過了十八歲生日沒幾天,但現在已經六十九年過去了,十八年加上六十九年,不多不少,他如今将将要滿八十七歲的高齡。
溫昭吐血了,天妒英才啊,誰能想到他一個水靈靈的小白菜,眨眼間就成了老幫菜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溫昭在二十歲那年,走了天大的狗屎運,雖然倒黴地被人打了一頓,當時的情形很是凄慘,但凄慘之中更有狗血三斤,一個庸醫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有價無市的駐顔丹當補血丹,糊裡糊塗喂給溫昭吃了。
就這樣,溫昭這才沒有像個凡人在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外貌一直停留在了二十歲的模樣。
然而,哪怕他外表看着再年輕,内裡各種身體機能也無法抹去一日比一日的衰老,隻是看着年輕罷了。
一個隻有練氣初期幾乎沒什麼修為的凡人,命數終究是有限的。
近年來,溫昭已經非常有了身為一個八十七歲老幫菜的自覺,其中一個,就是要把握時機倚老賣老。
于是溫昭扶着自己的老腰,開始碰瓷了:“少爺,因為你親切的問候,年邁的我把腰閃了,所以,你是不是要包攬下我後半個月的工作?”
榆笙聽得更憤怒了,怒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訛詐我?那可是疏品樓的菜啊,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這次聽秋師兄大出血,你竟然這麼不積極!要吃不上這趟飯,你就準備對我以死謝罪吧!”
溫昭本來神色恹恹,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腰也不酸了,腿腳也靈活了,吃驚道:“什麼,疏品樓?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榆笙翻着白眼,沒好氣道:“誰沒告訴你了,誰知道你當時魂遊哪裡去了。”
萬萬沒想到,聽秋師兄竟然這麼大方!
這次不用榆笙再催,溫昭匆匆洗漱了一番,激動興奮地拉着榆笙就往天澤宗腳下的小鎮趕去。
溫昭的反應直教榆笙嘴角抽搐,他就知道,這家夥平日裡看着懶懶散散的,一副四大皆空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但一說到吃就原形畢露。
二人走在路上才發現,像他們這樣形容匆忙的雜役還不在少數,大家同在天澤宗當了多年雜役,彼此之間哪怕不熟,混個臉熟還是可以的。
于是有人開始打招呼了。
“你們也是去參加聽秋師兄的告别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