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祈一路追蹤那老道,從南疆追到昆侖山腳下。
魏舒不知他怎麼翻過十萬大山的,但昆侖是真正的禁地,山頂終年飄雪,萬尺冰川,千溝萬壑。昆侖西面的流洲是真正的異域,壑都相傳是惡鬼出沒之地,獸面人身,恐怖至極。縱使東西商販往來頻繁的時候也隻在周邊國家,最遠到羅刹城就得返回,壑都在流洲之中,海上常年妖風四起,吞噬一切船隻人馬。前幾年參商在中州發現過壑都人的蹤迹,魏舒懷疑他們已經滲透了西域各國。白衣祈在昆侖邊境感受到強大的妖力,他有一種直覺,那老道去了壑都,并且有一場更大的陰謀等着他們。
魏舒與他對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但李嶽不知白衣祈身世,不解道:“大帥,白大人,如果我沒理解錯,你們的意思是巫蠱與大妖怪有關?”魏舒乜了他一眼,真希望這傻子閉嘴,白衣祈倒是神色如常,淡淡解釋道:“蠱毒這種事情都真實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嘶,白大人說的有理。”
李嶽就是這樣一款憨憨,魏舒說什麼信什麼,魏舒相信誰他就相信誰,是魏舒的天下頭一号信徒。
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魏舒與白衣祈去壑都一探,李嶽要跟去魏舒回絕,“那道人在昆侖山消失,你去氐萁守着别讓他跑了。”魏舒安排好一切,又與裴肅交代一番,翌日一早就出了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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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三月飛雪,雪沫子、黃沙子,大土堆下埋漢子。
沒有人真的去過壑都,二人隻能一直往西走,走到大陸邊界再找人問路。頂着沙雪走到西昌地界,風突然變大,地上的沙子被卷起馬蹄不住往下陷。紫雲在沙上狂奔脫離流沙,白衣祈座下是黑水營的戰馬,沙子埋住馬的大半身子,隻留脖子和頭在外頭。戰馬嘶鳴,魏舒也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流沙将他吞噬。
“走吧,你我共乘一匹,今晚一定得進城。”西昌是大雍北境最後的門戶,坐落在一片綠洲上,物産豐饒人口衆多。過了西昌便是流沙、戈壁、幾日不見人影的茫茫大漠,沒有駱駝和充足的補給根本到不了壑都,二人決定去西昌換騎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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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魏舒率玄甲軍第一次出征,年輕氣盛一到北境就深入大漠。那時沙匪未除,商路不通,進入大漠就是斬斷一切補給與援兵,玄甲軍叫苦不疊。大軍日夜奔襲三日,直到看見地平線上的一點綠色才覺得有救。西昌就坐落在綠洲上,天盛朝後與中州切斷了聯系,周圍沙匪侵擾,不得不投靠更為兵強馬壯的龜茲。
魏舒與白衣祈找了塊巨石避風,等風暴過去已經月明星稀。循着婁三星的方向走了一夜才找到西昌古國。
正始末年一戰後,西昌與中州通商,是西域商道上最為繁華、富庶的國家。中州産的青磚将整個都城圍起,商販進出需要通關文牒。魏舒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讓李嶽提前備下人皮面具,不然真的無法解釋大雍朝将軍為何單槍匹馬出現在這裡。
“官爺,小的從中州來的,想販些玉瓜回去,您行個方便。”魏舒一臉谄媚,人皮面具的褶子擠在一處,李嶽做的粗糙,鼻子捏得又大又塌。守城士兵拿過通關文牒,“魏大福,渭西人士,年四十八?!”魏舒的臉油得像豬頭,“你真有四十八?”說着捏捏魏舒肩膀,布衣下結實的手感與臉的反差感極強。其他士兵被吸引過來,手按在刀柄上蓄勢待發。
“嗬呀,守衛小哥哥如此謬贊,”魏舒的手摸上守衛胸膛,神神秘秘道:“這你就不懂了!油皮才老得慢,我看你年紀輕輕褶子不少,不像家裡有婆姨的,要不我給你介紹個俏寡婦?不要中介錢!”守衛聞言惱怒地抽出刀要結果了魏舒,一隻大手将他的鹹豬手拿開,用西昌話同守衛說了幾句,又塞了什麼東西,守衛鄙夷地看着魏舒,“進去吧進去吧,你們中州人真惡心。”
“阿徵阿徵,你會說西昌話?你與那守衛說了什麼?”白衣祈還攥着某人的“鹹豬手”,故意貼上魏舒耳朵,“我與他說你——”“說我什麼?”魏舒不覺得二人的姿勢有什麼不妥,外人看來卻十分暧昧,“說你好南不好北。”
那人笑得花枝亂顫,搖着扇子走遠了,魏舒才反應過來“好南不好北”是何意,“你诽謗”,小聲嘟囔着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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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聽聞西昌繁華,但二人站在主街上不免錯愕。西昌城内客棧酒肆絡繹不絕,秦樓楚館的燈籠高高挂起,各色美人小倌憑欄四顧招攬客人,說着各種語言的各色商隊拉着大車小車貨物金城,到了西昌終于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也有商隊就地販賣貨物,走短途生意獲利也頗豐。
二人牽着馬走到長街盡頭也沒找到駱駝行,“咕——”誰的肚子非常合時宜地叫了,“天色完了,我們先找落腳的地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