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永猶豫片刻,下定決心道:“方懷,王裕就按你們說的辦。”
三更之後,長安的夜,靜得極深。
一群玄鳥從天空中展翅飛過,客房内亮着微弱的燭火。孫傳堯狠狠咒罵了一聲,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起身坐在床榻上,左手緊緊握着靈均,汗水濕透了襯衣。
剛才又做了許久以來一直重複的噩夢,報仇未成,卻遭亂刀砍殺。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全都死而複生,趕來尋仇。
還有一口井,夢裡總有一口井。風聲呼嘯,落葉滿地,傷疤開始隐隐作痛……
孫傳堯轉眼望着房間,北面的窗戶半開着,一隻玄鳥停在窗口,歪頭望着自己,随即又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長安處處是陷阱,而沙漠邊緣的小鎮,邱澤——他唯一的朋友,竟也在暗中算計他。每每想到此處,他的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寒意與憤怒。這仇恨又該如何算清?
孫傳堯将身子靠到牆邊,緩了口氣,膝蓋抵着前胸,坐了很久。黑暗之中,淚水一次又一次無聲地滑落臉頰。
次日清晨,越王府書房内,仆役點燃一盞銅制香爐,放到桌案上。李景宣坐在案前,翻閱城内各部呈送上來的公文。
一位容貌端正,氣質沉穩的少年來到房内。少年穿着淺色衣衫,舉止利落,腰際配着短刀,手裡拿着長劍,灰色的眼眸望着李景宣,顯然對其十分信任。
此人名叫張徹,挂職在雍州府内,實則行動自由,平日隐于坊市巷尾為府衙打探消息。
張徹道:“殿下,昨日我們在全城之内放出告示,百姓對于此事議論紛紛,流言四起,不過我們并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我還去了郡王府,這兩天府内的家屬在各處奔走,處理崔利成身後的事宜。王府之内,我到是發現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張徹接着道:“崔利成第三個兒子崔小言的母親高子歆,來自伊塞克湖,是位胡人女子。二十年前高子歆與崔利成不和,私自逃離郡王府。崔利成派了很多侍衛據說是找到了,但是高子歆從此下落不明,消失得無影無蹤。崔利成的大兒子終日沉迷酒色,不學無術。二兒子又因為叛逆罪流放嶺南。崔小言因為是半個胡人,精通胡語,在戰場上立下功勞。皇上将郡王的爵位世襲給了崔小言,這個本來最不可能得到郡王爵位的人,卻如此順利地當上了東平郡王,成為崔利成被害之後最大的受益者。據說崔小言這幾年還廣交江湖遊俠,私下豢養了十幾名殺手。我覺得崔小言身上的疑點最多。”
李景宣道:“我在朝上見過崔小言,此人工于心計,城府很深,說是他買兇殺人,為母報仇,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一名仆役來報,劉昭甯在屋外求見。
李景宣道:“讓她進來。”
劉昭甯走進書房,看見張徹,見是自己人,也就不加避諱地将自己和溫喬找到王五的事情說了一遍。
劉昭甯道:“殿下,至于河西道山雀鎮這條線索,城内的宣陽坊外稱小涼州,坊内聚集了很多涼州,還有西域來的商販和外來遊民,他們比較排外,但是我們多找幾個細作埋伏進去,應該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
劉昭甯走到書架邊,轉身,看着李景宣和張徹說道:“另外,我們還得到了一個有趣的線索。昨日有人寫匿名信送到刑部,信上寫着有人造假過所文書,藏在城南客棧,此人精通劍術,來自涼州。”
劉昭甯說完,将信封和信紙交給李景宣。
劉昭甯道:“我們查了城南客棧的資料,是一個叫齊戈的人開的客棧,來往均是商客還有無名的遊俠。五年前齊戈當過兵營士兵,随軍駐守西域邊境。當時河西道行軍大總管肖鈞夷手下有一個親信,此人叫崔小言。”
張徹訝然道:“什麼,又是崔小言?”
劉昭甯看着張徹,疑惑道:“你也查到崔小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