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中了緻幻符。
林玄夜聽到這裡,心裡竟松了口氣,不然他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原因可以解釋南宮政仁的行為。
那可是當年林家先輩都望塵莫及的高嶺之花,在修真界更是傳說一樣的存在,唯一可以被稱呼為仙尊的人,他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遜。
哪怕是緻幻符的緣故也很離譜,結婚這種詞都說的出來,别說說出口,林玄夜覺得就算是在心裡想想都是大不敬。
這小子天天在想些什麼。
林玄夜差點過去上手把他拉開。
可是當他悄悄擡眼看祝寒的反應時,卻看到她隻在一開始露出了一點怔忡,然後微微低頭,發絲傾瀉,對于南宮政仁冒犯的舉動沒有絲毫愠色,眼裡還帶着一點心疼,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林玄夜瞳孔再次地震。
仙尊……真是溫柔,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侄子都這麼寬容呵護。
周圍這麼多雙眼睛注視,祝寒心想自己本該立刻推開他的,倒不是因為害怕世俗輿論的壓力,而是擔心有心之人會借此覺察到她的弱點,那就有些糟糕了。
自南宮政仁身上蔓延出的絲絲涼意通過肢體的直接觸碰浸潤而來,祝寒心底,一股持續已久的燥意也在慢慢被撫平。
她不禁感到遺憾。如果不是周圍人多,如果隻有他們兩人……
她閉上眼,心緒平複,旋即睜開。
還好,她已經習慣了在人前隐藏好自己的異樣。
“乖,”祝寒輕柔撫摸着南宮政仁貼在小腹上的頭,“先去療傷,回去再說。”
旁觀的符修們全都驚呆了。
祝寒的反應帶來的震撼不比看到南宮政仁抱住她時的沖擊力低。
仙尊原來是這麼溫柔的嗎?
“回去再說”——哪怕知道她是出于對一個孩子的照顧,沒有在他精神受創的時候戳破他的臆語,但這句話未免太寵溺,暗藏着某種令人遐思的意味,尤其是從她這樣地位的人口中說出來。
一時間,好像有數道嫉妒的目光落到南宮政仁身上。不少人甚至不禁在想:為什麼中緻幻符人的不是自己。
南宮政仁沒有再抱住不放,聽祝寒說完,他便戀戀不舍地松了手。
雲書渺:“抱歉,我沒管好手底下的學生,切磋失了分寸。”
祝寒:“無礙,帶他去看醫師吧。”
林玄夜想趕緊把南宮政仁支走:“璇玉啊,快帶南宮去醫修系那邊看看!”
“不是阿政,”祝寒擺了擺手,目光投向圍觀人群中的某人,“是他。”
衆人順着祝寒的目光看去,是剛在切磋中取勝的徐元泰。
徐元泰一臉不明所以,撓了撓頭:“我?”
雲書渺卻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你。”
徐元泰感到一陣心慌:“可我沒事啊。”
雲書渺歎了口氣:“你連對手的招式都不認得,就這麼心大地自以為沒事?走吧,去醫修系,晚了就麻煩了。”
縱使祝寒和雲書渺都沒有明說,但三言兩語已經能讓人瞧出端倪。
剛剛那場切磋,恐怕是徐元泰吃虧了。
南宮政仁那招符術沒人認得,但看這樣子,那招絕不像看上去這麼簡單無害,極有可能附帶某種暗傷,更恐怖的是中招之人對此毫無發覺。
雲書渺遲疑片刻,輕輕咬牙,想問出口的那句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仙尊,既然知道,為何還……
雲書渺沒與祝寒交過手,對她的靈力氣息也不太熟悉。但她對林玄夜倒是很熟,幹擾她為徐元泰擋住南宮政仁符術的那道念力絕不可能是林玄夜的。
剛剛南宮政仁跪在地上抱住祝寒時,她的眼神平靜裡帶着溫柔,再尋常不過,就像是在随手撫摸路邊偶遇的一條纏人的小狗。
可不知為何,雲書渺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雲道主。”林玄夜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下了課來議事堂一趟。”
雲書渺一愣:“隻有我嗎?”
林玄夜:“所有宗師,我正要去通知。”
雲書渺似是明白了什麼。
他們一般是見不到祝寒的。
今日祝寒一來,林玄夜便召集全島宗師議事,恐怕,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
議事堂
逐月島上各個流派、各種主課副課宗師加起來上百,因而議事堂修建成了類似于現世中會議報告廳的模樣。台上一張橫桌,台下一排排座位呈階梯式。
今早沒課的宗師們已經就坐,下課鐘聲敲響後,餘下的宗師也陸續進入議事堂,在後排坐下。
祝寒坐在台上,偶有宗師進來時向她行禮,她便回以禮貌微笑,其餘時間則在看林玄夜呈給她的全島年末成績冊。
劍修系宗師:“仙尊這麼快又來了,太好了,上次她走的時候說下次一定會指點我劍道,我還擔心又要等上好幾年。”
“死劍癡,滿腦子就知道劍劍劍,”坐在他身邊的靈媒宗師滿臉無語,“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打擾仙尊比較好。”
“為何?”
靈媒宗師歎氣,在她的感知裡,她看到的是扭曲不穩定的内力氣息在祝寒四周湧動。最外圍是紅蓮般的淡紅,越靠近她,越趨于污血般的猩紅。
“她現在……恐怕狀态不是很好。”
劍修宗師突然想到什麼,低聲說:“是嗎……聽說龍骨窟一行似乎也不是很順利。”
祝寒放下手裡的成績冊,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額頭,擡眼看人差不多來齊,開口叫了個名字:“月奚。”
剛還在希望和祝寒切磋的那位劍修系宗師聽到祝寒叫到他,一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站起來:“仙尊,我在。”
“我知道,你和學生們玩得很好,打成一片。不管天資如何,你都一視同仁有教無類,這也是我最欣賞你的一點。”祝寒低頭在成績冊上掃了一眼,“不過,還是希望你在對待課業成績這方面少放點水。”
月奚聽到前半段,嘴角壓都壓不住,聽到後半段,笑容僵在臉上,成了個苦笑:“啊哈哈哈哈……這都被您發現了。”
因為創始者是祝寒這個現代人,因而逐月島的課業都采用百分制,六十分合格,與現世中的大學一樣。
她看着月奚的課程成績冊上清一色的合格,最後幾個名字旁邊清一色的六十分。
……撈人就算了,撈得還這麼沒水平。
這麼明顯,她實在是做不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是放在幾年前,昆天域一副祥和安甯,萬事太平那會兒,她多半也會是得過且過的态度,但事實卻是今時不同往日。
“老月,我就說你這麼幹絕對有一天翻車。”靈媒宗師搖搖頭,輕聲說道。
月奚慚愧道:“多謝仙尊提點,我今後不會再這麼做了。
祝寒擡頭,正視月奚雙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以我對你的了解,相信你可以交出一次沒有水分的全合格。”
月奚挺胸:“是的!請您放心!”
靈媒宗師小聲說:“啧,仙尊還是太溫柔了,這都不罰你錢。”
“就你滿腦子是錢!”月奚坐下後白了她一眼,悄聲說。
祝寒掃視一圈,所有人表情都帶上些嚴肅,許是因為她很少這麼當衆點人,他們意識到這一次集體議事與以往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