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剛落地,裴妩念的身軀一滞,袖間的手不自覺地緊攥起來。視線從謝之行的身上劃過去,鬓間的幾縷發絲遮住了裴妩念的神情。她當然知道裴栩是故意引她和白階去邕州的,也知道裴栩是想在邕州對白階下手。從見到兜兜的第一眼,她就猜到了是裴栩故意派來的出現在他們眼前的。
她不是善類,不做匡扶正義之舉,所以她從不主動為白階排憂解難。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來得精彩,所以隻有白階身陷險境時,自己的出面相救,白階才會刻骨銘心。
良久,裴妩念擡眼對上謝之行探來的視線靜靜回道,“這些與賢王有關系嗎?”也隻有在他面前,她不用遮掩自己的陰暗心思,是一個徹底的壞人。
謝之行輕笑兩聲,笑聲像是在他的喉間慢慢溢出來的,有些對于自己猜想證實的得意。“五公主的心眼果真還是壞死了。”
“賢王别忘了,今日這局面可是賢王一手造成的。”若不是謝之行的逼迫,她也根本不用做這些的,一切惡毒的源頭都是來自于他才對。
“五公主,有時候人就應該有點自知之明。不管以前還是現在都應該是我為上,你在下,你現在做的這些不過是徒勞無功。”謝之行腰間的那枚白玉雙魚玉佩猝然生出一片淺淺的光輝,映照在謝之行繡有蛟龍的紫藍色錦袍,張牙舞爪。謝之行紅唇輕啟,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邪笑,雙眸恰似幽淵寒潭看向裴妩念。
他謝之行想要的從來都不會得不到。但是恰巧裴妩念也是這樣想的。
“賢王莫不是覺得自己沒有了把握,想要在言語上勝過我。”裴妩念冷笑一聲,說道,“或許有那麼一日賢王覺得我刺在你的劍是真的可以留下傷疤的時候,你就不會那麼想了。”
“ 不會有那一天的。”
裴妩念才聽到謝之行說的話,擡頭之際早已沒了謝之行的身影。裴妩念蹙着眉心,沉聲說了一句“神經病。”
半夜三更不休息來這就隻是想試探自己的心思壞不壞。
翌日清晨,晨間的第一縷曦光還未照進屋内,門外就傳來紫檀的聲音。
“公主白大人他走了。”
這一下可沒把裴妩念吓得從榻上摔下來,裴妩念來不及穿好外衣,就徑直走去打開門詢問紫檀,
“白階去哪兒?我不是讓你看好他的嗎?”面對裴妩念稍帶質問語氣的話,紫檀心中慚愧地低着頭回答,“昨夜白大人說夜裡天涼讓屬下去拿幾床被子,屬下再回來之後屋裡就沒了白大人的影子。屬下出府去追,白大人乘着馬一路出了甯京。白大人給公主留下了一封信。”
紫檀從腰間蹀躞帶上挂着的錦囊中掏出了白階留下的信。
——
公主親啟:公主心存善,憐世民。白階怯懦,枉公主悉心照料。其中怯懦緣由,今不便與說。夜裡卧床,思來想去,吾為民官,當做民事,不懼權貴,此吾初心,迫于黯淡困境日漸消弭,幸得公主再憶,白階當勇,撿拾本願,不願連累公主,也望公主安心,此為白階之選。
——
裴妩念果斷說道,“紫檀備馬,去邕州。”
“是。”紫檀道。不一會兒,這消息就傳到了裴栩那裡,裴栩沒有很大的反應,就是靜靜地飲完茶水之後,對小六說道,“備馬,進宮。”
裴妩念離開京城之後,不過片刻,裴栩也到了皇宮。
正殿裡并沒有皇帝的身影,裴栩讓柳公公知會父皇一聲。半刻後柳公公對裴栩道,“三皇子,陛下令您去後花園,陛下正與太子殿下下棋。”
裴栩聽到太子,心裡想了想說道,“既然父皇今日無暇,那兒臣改日再來。”但沒想到遭到柳公公的拒絕,他道,“陛下說了,許久未見各位皇子了今日難得湊在一起熱鬧。”
裴栩隻得跟着柳公公到了後花園。
“裴栩,過來。”裴栩一到後花園就看見裴琅向自己招手,裴栩走了過去,對着裴琅和裴郁行禮喊道,“拜見父皇和皇兄。”說着就要跪拜在地,就聽見裴琅攔道,
“這裡隻有我們裴家的人不用行如此大禮的。”
“來,快坐下一起下棋。”坐在裴琅對面的就是裴郁,那個太子殿下,此刻也笑着說道,“皇弟,前幾日聽聞你在青城山寺被山中野獸緻傷,可痊愈了?”
“回皇兄,皇弟已經好了。”
其實青城山那一趟,裴栩是真的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形勢危急,若不是太醫院用着名藥吊着口氣,裴栩現在早就死了。在那之後,裴栩懷疑是裴郁手筆。但當時裴郁正在涼州,與甯京相隔千裡,又不太可能。
“這人多了才熱鬧,等再過幾日開春,宮中設宴把老二叫回來,從侯府接回老四,還有小五,哦對了還有謝之行那小子。你們一起回來湊湊熱鬧。”
“是。”裴栩和裴郁二人異口同聲說道。
棋子落盤的聲音清晰可聞。再過了一會兒,裴郁開口道,
“父皇這局棋,兒臣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