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

“是阿嫲幫你洗衣服嗎？”

點頭。

“是阿嫲幫你洗澡嗎？”

點頭。

“是阿嫲打掃家裡的衛生嗎？”

點頭。

……

阿嫲為他做了生活裡的一切，可為什麼在他心目中，阿嫲卻并沒有陪伴他？

“阿嫲和你說話嗎？”阿穎問。

點頭。

“你和阿嫲說話嗎？”

搖頭。

“因為阿嫲聽不懂你說話？”

點頭。

猛然拼湊出林王寶芬在澳洲近二十年的生活一角，阿穎倒抽了一口涼氣：年邁多病，包辦了所有家務，伺候了兒子一家五口，看顧大了三個孩子，到頭來，三個孩子跟她都沒有話講，提起她時，情緒淡得好似連她的死都漠不關心。更不用說她兒子兒媳可能是……

“舊年平安夜的事，你還記得嗎？”

點頭。

“畫一畫你下午的時候在幹什麼吧。”

林重畫了電視，電視裡在播《小豬佩奇》。

“當時客廳裡還有誰？把他們也畫下來吧，他們坐在哪裡、在幹什麼。”

林重搖搖頭。

“不記得了嗎？沒關系，記得多少就畫多少吧。”

于是林重畫上了兩個姐姐，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阿嫲在哪裡，還能想起來嗎？”

搖頭。

雖然是被父母帶去村屋看望祖父母，但他似乎下午不曾與祖母有過很多互動。姐弟三人雖然長得不太像，但倒像是活在同一個小世界裡。

“阿嫲那天晚上打針的時候什麼樣子，你試着畫一畫吧。”

林重畫的視角，顯示他當時确實和林子善一起，在林王寶芬的床邊。他的簡筆畫裡，林王寶芬眼睛是一條直線，嘴巴也是一條直線，似乎是沒有表情，躺在床上。

“其他人在哪裡你還記得嗎？能記得多少都畫上吧。”

大伯林子善在他旁邊。大表姐李雪鳳在床的另一側，手裡拿着注射器。

畫面裡竟然有他的兩個親姐姐——明明她們在他身後，按理說不容易被他發現。

然後，林重在林茹和林茯旁邊又畫了一個火柴棍小人，是他的母親。

阿穎感覺一股電流從尾椎骨沿着脊梁直通後腦，渾身汗毛倒豎。

林重之所以會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兩個姐姐，恐怕是因為母親從床邊走到了姐姐們身邊，并且和她們之間有過互動。

而畫面中蔡維屏的位置，極為靠近門……

“當時你阿媽手裡有沒有拿着什麼東西？比方說，一支玻璃樽（玻璃瓶）？”阿穎強行抑制着自己聲線的顫抖。

林重的表情明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