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穎請她描述春節那天在太平山上發生的事。
“有什麼好講?你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嗎?雨衣有正反面呀!一面黑色,一面紅色。你們給監控視頻裡的每個人編号,看看進去幾個人出來幾個人,誰進去了、誰出來了,很難做到嗎?”
警方确實沒能想到也沒能做到。阿穎被她頂得無話可駁。
“這個計劃很聰明。”阿穎說:“是誰想出來的?”
“我啊。怎麼了?”
“真的是你嗎?”
“就是我啊,怎麼了?”
“不像。”阿穎故意道:“想出這個計劃的人,很明顯對警方的思維模式和工作模式都非常了解。”
阿穎說完最後那句,眼睜睜看着李雪鳳從被激怒瞬間轉化為平靜。她後悔自己操之過急,過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隻聽得李雪鳳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道:“你休想把我妹妹拉進來。這件事,和她沒有關系。”
阿穎連忙安撫道:“我并沒有那個意思。”又繼續問道:“既然是你想出來的計劃。那請問你為什麼要制訂這個計劃?”
“婆婆(外婆)的遺願。”
“具體内容是?”
“不要叫白車。就埋在自家村屋下。将來就報失蹤。不要讓阿薇知道。不要讓細舅(小舅)回香港。”
“阿婆的遺願在場都有誰聽到了?”
“我。大舅。細舅媽。細舅家的三個孩子。”
“你的父母不在?”
“婆婆發病時,他們已經回了自己家,接到消息再趕回大舅家時婆婆已經去世。”
“你的大舅媽也不在?”
“大舅媽身體不好,早早上樓睡了。”
“任莎薇手機當晚10點半收到一通座機打來的電話,她說是她阿媽打來的。”
李雪鳳反問:“新抱(兒媳)平安夜打掃衛生煮菜做飯刷碗已經很累,到晚上跟婆家人謊稱要睡,去樓上悄悄給自己女兒打一通電話,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
原本兩人證言的矛盾,至此被圓上,甚至圓得更貼近現實、比單一論述更完美。
如果這樣的證言是李雪鳳自己臨場想出來的而不是事先有人教,那李忠實對她女兒的能力實在是太低估了。
這做父親的也是有趣,對女兒一邊護短包庇,一邊打壓貶低,兩種行為同時存在而邏輯自洽。
“阿婆發病的時候什麼症狀?”
“當天我原本是給她注射胰島素,注射後的十幾分鐘内,她沒有明顯不适。我以為一切正常。但後來她突然說話含糊不清,嘴角開始歪向一側,右手杯子握不穩,我意識到她可能再次中風,想起備有肝素,連忙給她做沖管,然後注射肝素。大舅要打電話給救護車,婆婆用力說 ‘不要打’,然後就是那番遺言。肝素注射之後效果不夠明顯,婆婆語言功能也越來越差,同時伴有胸痛,呼吸急促,後來發展到呼吸困難,很快就意識模糊。我判斷是同時出現了肺栓塞。後來,肝素用完,也沒能把婆婆救回來。”
“這與我們法醫檢測結果相吻合。”阿穎說:“你判斷阿婆是自然發病,還是人為?”
“我不知道。我沒有證據。”
“你有。”阿穎道:“我們發現了你在歐陽瀚醫生診所雪櫃裡保存的留置針,裡面檢驗到了阿婆的血液凝塊,還在上面檢測到了你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