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廪足而知榮辱,時人在是肉菜的選擇的限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譬如,不任意買賣屠殺耕牛,而牛羊之類的肉菜就必須得是王侯将相,皇親國戚之類的才能吃用,而普通百姓是不能肖想的。
除非,有錢。
錢财在任何時候都是最好用的工具,一些有錢的富戶們有門路,也能吃上牛羊。
貴人認為豬肉腥膻,都不吃。
隻有貧窮的百姓們為了吃肉,并不挑剔豬肉的不足。
物以稀為貴,在大家都做着一樣的豬肉生意,這意思就是别人可買可不買。
而周遭幾十裡,隻有姜滿劍走偏鋒賣野豬肉,生生在魚龍混雜的市井之中開辟了一條謀生之道,生意火爆。
姜滿把肉切好,自己拿了看好的一塊肉去了廚房,留下一地驚掉下巴的人們。
大娘驚得掃把都掉在地上了,“張屠戶剛才說,那頭野豬是姜小娘子殺的,原來這話真的不是騙我們的。”
另一個大娘說,“肯定是真的沒跑了,你瞧瞧張屠戶腸子都被野豬頂出來了,這次要不是姜小娘子,咱們就都要去吃張屠戶家的白喜事。”
大娘嗐地一聲,低聲說,你這人說話怎麼這樣刻薄?
姜滿耳朵動了動,聽到了些許八卦。忽然之間,她似乎又感覺到那種刺人灼目的視線。
她冷笑,這回定要抓個現行,偷偷摸摸算什麼。
于是她在自己做菜的位置上呆了一會兒,晃晃悠悠又假裝去洗菜。
她躲在門外,看是什麼人想在她的身上動歪心思。
不過倒是被一個大娘拉住了,她摸着姜滿細細小小的手,啧啧稱奇:“阿滿,你的膽子簡直比熊膽還要大啊,你再瞧瞧,你瘦得跟小雞崽子一樣。我跟你說,你這樣不行,過不了兩年,你要是去人家家裡了,還是這麼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讨不了丈夫的歡心不說,姑嫂那一關你是絕對過不去的。”
姜滿前世跟李漱吃苦的那十年,他說他雙親盡亡,實在是個六親無靠的孤寡秀才。
不過也有好有壞,壞處是家裡窮點,沒人幫襯着帶孩子、幫把手,好處是她不用既伺候男人,又要伺候姑翁。
她沒有和姑嫂相處的經驗,所以她問,“為什麼姑嫂也會嫌棄,她們也是女人,憑什麼對我的胸和屁股不滿意?”
鄉下人俚語粗穢,并不拘束。
大娘便叽叽咕咕笑起來,像是一隻坐窩結束的老母雞,歡喜地擠眉弄眼,說:“你要是嫁給丈夫,沒屁股,不會生養兒子,你不知道,大屁股的女子生孩子像拉屎,竄的一聲就出來了,孩子壯得跟牛犢子一樣。”
她得意的笑,盯着姜滿平得幾乎快沒有的胸說,“沒有胸的話,那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姜滿知道這個,窮苦的人家裡頭,幾個大人的口糧嚼用已經非常困難了,再來幾個小牛犢子似的孩子,擠不出孩子能吃的口糧,隻能指望母親生育過後能多多生産母乳喂養孩子。
大娘見她大大方方,并不像這個年紀的姑娘那樣羞澀難當,她猜測興許是還不曾開竅呢。
她是個熱心腸,這快小半個月的相處,她早就知道姜滿自幼喪母,她就上前去想給姜滿說道說道。
姜滿識人知意,感覺到這大娘大有一副要拉着她徹夜長談的架勢,她連忙搪塞推脫說,她現在要去要是給山長做菜。
鄉土人物,見到讀書人就覺得是個官兒,沒權沒勢的人天然對權勢與錢财懷有敬畏之心。
大娘臉上立即堆上了讨好的笑意,“阿滿去吧,咱們娘兩個要說話随時都能說清!不過嘛,做工是不能耽誤的。”
姜滿笑着說了兩聲,自己轉入門内。
她剛好撞上一個慌不擇路的小女郎,竟然是胖嬸兒的閨女胖小丫,她看向姜滿的時候,臉色刷地一聲變白,一副活像是見了鬼的神情。
姜滿故意嘴角噙着笑意,她環視了一圈四周,見這廚房四下無人。
她眼底的笑意達眼底,“是胖丫姑娘啊,你在怎麼在這?”
胖丫長得跟名字很搭,她圓乎乎的像一隻圓滾滾的山雀兒,一身綿軟、白皙的皮肉,兩腮紅撲撲的,眼睛圓溜溜,光看長相就很純良。不過她明顯沒怎麼做過虧心事,身子一抖一抖的跟那種羊癫瘋發作時的症狀一樣。
“我……我在這嘗菜!對!我在嘗菜……”胖丫理直氣壯說,“我來找我娘了,怎麼着,這廚房以後隻有你能進呗?我告訴你,我從小時候吃奶,到記事起,我就是在這了。”
她越說越得意,就逼近姜滿,“怎麼!難道你想憑借你山長專屬廚房師傅的名頭,莫非還要欺負收拾我不成?”
姜滿看了她一眼,她開始進前來緊逼,“你想仗勢欺人可不能夠,我在這裡待了十幾年,在這裡工作的人都認識我。你敢得罪我嗎?”
姜滿輕笑,眼眸裡也是深不見底的寒意,“瞧你說的,我自然不會莫名其妙欺負人,我巴不得同人好好相處呢。但我肯好好說話,盼你也肯好好說話,倘若有人暗害我……”
胖丫吐咽口水,強裝底氣問,“你待要怎樣?”
姜滿貼近她的臉,對方看見一雙淩厲灼目的鳳眸,“我心裡認得你是一起做事的同伴,我這把殺豬刀可認不得你是我一起做事的同伴!”
話音未落,姜滿腰間一把殺豬刀狠狠一插,果然精準落到胖丫整個攤開手掌的中指與食指中間的木質砧闆上,隻要按下那刀,就能直接把整個手指與手掌切分開來!
胖丫面無人色,嘴皮青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