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聽了這問,疑心他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她默默計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兩三個人左右。雖然風險很大,她權衡了一會,覺得很是值得試一試。
“沒能見着大當家他們,不過恰好遇見了大當家那邊遣來個人,讓我們倆給您這邊帶話。”姜滿故意把自己的嗓音壓低,讓人聽起來偏中性,以減少女性音色的特征。
那白鶴山的看守首領覺得這矮個兒小兵真他娘不爺們,回個話都聲若蚊讷。不過他也很疑惑大當家那邊要跟他交代什麼話,是以忍住怒氣,自己走上前兩步。
那看守小首領不耐煩地湊近問:“大當家的要你帶什麼口信給老子,你小子打什麼啞謎!老子告訴你,你可别跟我在這裡狗戴嚼子——冒充大牲口!”
姜滿隐匿在寬大帽沿下,一雙銳利得跟死死盯住獵物的狼一樣,緊緊不放。
她連忙調整語氣,越湊越近,低啞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大當家的,他跟我們說......”
就是現在!
姜滿眼疾手快一手極快地側過那看守小首領的手臂,另一隻手上手掌長的銀針狠狠戳向他頸部的穴位。
那小首領經此一吓,瞬間就狂躁地掙紮起來。
然而姜滿常年殺豬,天生奇力,兩三百斤的大肥豬她都能制服,何況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掙紮不過,隻能眼睜睜被她一針紮下去,頓時整個身子就沒了知覺。下一瞬,這個出其不意制服他的人即将一把透着濃重血腥味道的尖刀放在他的脖子口。
“呵,諸位山大王們别來無恙啊。”這下子,姜滿也不需要壓抑聲音了,直接一道充滿調侃的譏笑投入人群裡,頓時間就炸了鍋。
馬匪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紛紛拔出了尖銳的彎刀,他們到底還是忌憚她手裡邊的人質,隻是将他們齊齊圍住、拔刀相向,倒也沒有其他實質性更進一步的做法。
“你奶奶個熊!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叛徒!”人群裡爆發出驚人的吼叫。
姜滿早就不耐煩自己的腦袋上面頂着這麼一個悶臭的頭盔,她一手揭開腦袋上沉重的帽子後,往地上狠狠一摔。露出了那張清水芙蓉的白皙面容。
“廢話少說!”姜滿拿住了他們的短處,便再不肯虛與委蛇,她手中的那把尖刀是祖母臨終時,交給了她兩柄尖刀。據說是她祖父從前所得。
姜滿素來愛惜這兩柄尖刀,隔幾日就要用磨刀石仔仔細細研磨。用了許多年,殺豬剁肉,刀身上面一點豁口都沒有。
她手下有分寸,尖刀貼着癱軟在地的首領,恰好見血,卻又不傷及性命。
“你這小娘們,住手!你們兩個不惜扮成我白鶴山的弟兄,老子不信你别無所求。”人群中還是有一個和事佬此時站了出來。
姜滿拽着手中首領的後面衣領,刀尖吻着皮肉,汩汩的血水染紅了整把刀。不過她們抓的這個‘人質’身高體壯,一瞧就是體質壯得跟頭大牛犢子一樣抗造。
“那你們把鐵籠子裡面的人放出來!我知道你們白鶴山的馬匪與别處不同,你們中間大部分都是跟着父母輩的人來到這裡落草為寇,大部分人甚至是從小就認識的情義。”姜滿似笑非笑地地将手中那把尖刀又緊了幾分。
“行!”剛才問姜滿有什麼所求的人站了出來,從他的帽子和盔甲上,很明顯比人群中普通的馬匪更為華麗,紋飾也更加繁雜。
就在他擡起手,預備讓剩下的人按着他們的意思放人的時候。
姜滿手中的‘人質’忽然放聲大喊:“不許放!大當家的把這些秦朝賊子留給老子看守了,誰敢把他們放走!老子第一個不饒他性命!”
姜滿心想好嘛,你小子自己的性命還在我手裡呢,雙方讨價還價的時候,哪有‘人質’說話的份?
她一手摸向‘人質’的後頸,找着了一個穴道就狠狠按下去。
此時,人質就是有聲也發不出了,她終于滿意。象征性把‘人質’的臉移開,讓那些馬匪能瞧見尖刀下猙獰的傷口。
兩方談判,比較的就是耐心。誰先畏懼,誰就輸了。
到底馬匪重情義,他們按動機關,把木架子高處的鐵籠子搖搖晃晃地放了下來。
直到姜滿和代縣令他們會合,她才真巧感受到這一個晚上,實在是太魔幻了!簡直就像是話本子描繪的那樣跌宕起伏。
代縣令他們一行人在白鶴山待了不過三天,幾個人的面色與裝束都落魄非常。
代縣令見到姜滿的第一眼,先是打量了一番她後就哀哀歎息一聲:“姜娘子,辛苦你了。”
“大人,你們才辛苦了。”姜滿打心眼裡欽佩這位代縣令,但也說不上有多麼深厚的情義。
何況她有所求,也為了成全上次他監考、受到劉老三委托時他交付的信任。
眼下也并不适合說話,姜滿隻好長話短說,說明了馬德才縣令其實死于中毒,但是白鶴山的馬匪逼迫得實在嚴重。于是衙門這邊也隻好求助于朝廷那邊。
“大人,現在當務之急是大家都撐着點,咱們同心協力又一起合作,逃出生天。”姜滿如是說,她提議大家先一起離開。
這樣說着,姜滿瞧了瞧他們灰頭土臉的模樣,隻怕跑不遠就要命喪當下了。
如此想着,她心中立即有了主意。她一手拿着刀,一手拽着‘人質’的後頸以上站了起來。
“走,現在就走!”她的聲音不大,但讓人覺得十分有力量。
馬匪們見她還不放人,一時躁動起來,肩挨着肩堵在他們前面。群情激奮起來:“你奶奶個腿!小賤蹄子,你敢違諾!”
姜滿手裡有刀、有人質,真的算得上是半點都不慌張。她挺直了腰闆,嘴角微勾:“那也是你們逼的!要不是你們把我們劫來,我們不得不自救罷了!倘若我此刻把人放了,恐怕一松手,我們這群人都要你們切碎了喂狼去!”
這話說的半分不差,馬匪那邊原也是像她說的那樣打算實施的。
世道上的人就是這樣的,甯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自己做不到的,偏要求他人做到,他人不肯做,就要怒火攻心地跳腳,極盡所能地攻讦。
姜滿眼見他們低頭嘟囔了幾句,隻是并不上前。她心中便有數了。
她身後的代縣令被兩個公差勉力攙扶了起來,幾個人裡面,反倒是之前那個對她......不,應該是對所有人都人冷臉的小少年,他年紀輕、活力足,清秀的臉上似乎有幾道鞭子刺拉過的痕迹。
不知道為什麼,姜滿覺得這個姓董的小少年有點變了,但又很有些說不上來。
好像是明明遭受磋磨,但那雙眼睛亮的紮人......
“好了,咱們走吧。”眼下不是管那些細枝末節的時候,姜滿手裡的‘人質’被她一手拽着,但她身量沒有這人高,于是人質的下半截腿都被在山石上拖。
“我幫你拿他。”慕容徵走到她的身邊,說了這話。
她側過臉,乜斜着眼瞧他,眸光流轉間盡是透露出一種訊号:你行嗎?
他淡淡的看回去,一雙桃花花瓣一樣的眼睛微眯:當然。
姜滿手一伸,那邊他接過,她仔細看着,嚯,沒想到這個夫子的力氣全然不似弱不禁風的外表。
固然是拿過來以後,發現這個‘人質’的重量拿在手裡并不輕松。他自幼學武,臂力相當了得。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旁邊姜滿的身量,覺得她這樣的十五六歲的青蔥少女,力氣是真大啊。
但是半個多月前,如果不是她有這麼大的力氣,恐怕他難免要被那個人派來的人發現,難免一場于他不利的厮殺。
就在幾個人準備好了,擡腳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