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黑衣人離去,衆人都在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氣,都覺得自己胸膛裡面那顆心就莫名安定了下來。
“夫子!夫子,你……”姜滿立即沖向了倒在地上的慕容徵。
“沒事。”摔下來畢竟不是什麼風雅的事情,慕容徵的臉色比旁邊的白紙都要白。
他心想真是好久都沒這樣丢過臉子了,尤其是在新收的小弟子面前。
好在他現在需要掩藏身份,暫時不能叫這些人瞧出來他有内力。
不過他的擔憂實在是多慮了,适才在場諸位,恐怕也隻有那吃了暗虧的黑衣人知曉他的‘秘密’。雖然江南自古以來就是赫赫有名的‘人間富貴窩’,但在場的其他人都是小地方出身,并沒有多高的見識。包括姜滿。
慕容徵強撐着傷口的痛處,站了起來,還為了寬慰小弟子的心。他特意張開兩袖,轉了兩圈,溫和道:“我真的沒有事。”
話音未落,姜滿一手攙住他的一隻胳膊,道:“夫子,都怪弟子沒用……”
慕容徵心中微動,一聽她自稱‘徒弟’,他就知道這人在故意在衆人面前強調他們之間是師徒之情。
也是,這麼多人瞧着呢,一個年輕貌美的屠戶小娘子,還有一個是年方弱冠的适婚青年。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并且還有一些肢體接觸,怎麼想都會讓人誤會。
大昭一朝延續前朝禮法,雖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到底還是以文治國,認同聖人思想。
聖人言,男女七歲不同席。女子一旦到長大了,就她們最親近的父親、兄弟之間避諱。
除了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家裡不太避諱,整個社會都在向上層階級看齊。
姜滿上前與李捕快請辭,又把慕容徵攙回了衙門分配給仵作的小休息室。
誰知他剛坐下,姜滿就撈過他蜷縮的那隻手,倒給慕容徵一驚:“?”
他的驚吓僅僅表現在了眼神中,他的身體倒是掌控得非常穩重。
“夫子,别急,我為你檢查一番。”姜滿解釋道,她一把把那袖子撸起來,一邊檢查手中這一截堪稱完美的人類男性手骨的小臂。
她心中感歎,好一隻手。她殺豬驗屍這麼多年了,第一次見到這麼标準精細的手臂。
況且,她撐住慕容徵的那隻手掌不帶聲色摩挲,又發現這雙手的皮肉無不細嫩,但他手掌骨節處正有一片老繭。
尤其是食指骨節處的老繭與其他相比很明顯,這就證明了慕容徵他一定是一位長期伏案工作者。
不知他所說究竟真假,但他的身體絕不會作假。
姜滿檢查完了,在他手臂盡頭與鎖骨處一按──
“!”慕容徵嘴角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姜滿松了手,瞧見他腦門上細密的汗珠子,驚歎,心道“真能忍痛。”
慕容徵面色慘白,好似下一秒就要随風而逝了。
見他微微安定下來,姜滿心裡有事,于是離開去尋李捕快了。
很巧,李捕快就在冰室,一見姜滿,他便露出來驚喜的笑,忙招呼:“侄女快來,正說你,你就來了。”
姜滿心知,馬縣令所有的屍體都已經彙集齊了,現在就是她作為一個備用仵作的用處到了。
她走上前去,拿出自己包裡面的“青光劍”,一邊解剖屍體碎片,一邊與李捕快說:“李叔,衙門裡的代縣令被馬匪抓走了,上面有什麼反應沒?”
李捕快并沒有急着去說話,反而靜下來再打量了姜滿一會兒。
他也沒有直接回複她的話,反而問:“你覺得白鶴山真的是殺害馬大人的真兇嗎?”
姜滿一怔,因為她已經用一把小巧薄如紙的柳葉刀劃開了手下屍體的胸膛内髒,裡面已經漆黑的不成樣子了。
這一定是毒入肺腑,,才會有這麼嚴重的損傷。
姜滿不答,垂了垂眼睫,她說:“李叔當知,白鶴山放了我們師徒兩個來,但是是有條件的。”
“這是自然的,劉老三那個賊蛇頭必然不會輕易把人放出來。”李捕快答。
姜滿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李捕快了,她對他的觀察與認知并不是那種淺顯的。
後廚的那位眼盲的老嬷嬷就是李捕快建議馬德才縣令吸收進衙門工作的,何況他與那位老嬷嬷其實無親無故的。
姜滿與李捕快說了劉老三威脅的話,畢竟劉老三隻給了三天時間,現在還剩下一天了。
現在馬縣令被分屍案出現了不同兇手,她縱然能查出馬縣令中的毒,死去的屍體的狀況,以及一些線索。
可這,又有什麼用處呢?
就在慕容徵沒有跟她說明朝廷此次必定會借馬縣令之死,一鼓作氣把白鶴山毀滅。
姜滿此刻隻想在白鶴山與她翻臉之前,想辦法讓白鶴山他們自顧不暇,這樣他們才不會來找她的麻煩。
那麼現在如何才能阻止白鶴山那群匪徒自顧不暇呢?
姜滿想了想,得出的答案是,讓朝廷來制衡。
現在她不過是一縣之中渺小如塵埃的普通屠戶女子,怎麼才能說動朝廷那邊配合她,令白鶴山生亂呢?
姜滿很輕易就想到了一個人,這人便是李捕快。
雖然這位桃源縣的捕快頭子隻是一個平凡的捕快,可人生在世,誰就能雄赳赳氣昂昂說,誰誰誰就沒有幾門富貴親戚嗎?
這還要多虧前世,姜滿在這裡紮根了許多年了,當時朝廷也派人來他們這裡剿匪。
不過那時候她隻是因丈夫與家裡鬧翻,從而小夫妻搬出來另過的屠戶娘子了。偶爾聽到有一位前去白鶴山剿匪的小将軍竟然是李捕快的姐夫,李捕快還去小将軍那裡恭賀了呢。
這話被她聽入了耳,她留了一個心眼兒。
直到現在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向李捕快求助。
李捕快思索了片刻,沉吟了片刻,道:“侄女思慮得不錯,白鶴山那群匪衆的确不是什麼善類。且他們自稱為武林義士,一貫來的作風就是一諾千金,有言必踐的。我想既然劉老三說的是三天時間,那就是三天時間。不管咱們究竟有沒有找到兇手,這劉老三就要下黑手了……”
姜滿又說:“我一家性命是小,恐白鶴山中劉老三心狠手黑對代縣令他們出手……”
打蛇打七寸,姜滿可太知道李捕快的七寸在哪裡了。
如果這隻是牽扯她一家性命的事情,那李捕快興許為了大局不會幫忙。
可偏偏她作為苦主的角度,不僅是站在為了自己家人的角度,往大了說,也能算是為了朝廷的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