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月色溶溶,縣衙東南角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人影一晃而過,木門緩緩合上。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往外書房行去。
“藥可燃盡了?”
“我親自看了,已燃盡。”
“那蘇仵作當真沒驗出來?”
“沒,不隻是她許仵作也沒能看出。想來也是徒有其表,破了幾個案子便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說的也是,那藥可是新配出來的,慧仁大師自己都還沒解藥,想來秋慕青那個老匹夫是真死透了。”走在前頭的人說此話時,語氣裡滿是報複的快感。
後者聞言沉默一瞬,後又咕哝道:“秋縣令是個好官,可惜了!”
“可惜?”前頭的人回望一眼,譏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碳盆中的藥不是你親自下的麼?”
“那是你逼我做的。”憤怒中夾雜着氣虛的反駁讓前頭那人好一陣笑。
“我逼你?”前頭的人冷哼一聲,語氣低沉陰鸷道:“縣丞大人,我那是救你,若今日他不死,有朝一日你貪污的罪證呈上公堂,你猜死的會是誰?”
“你住嘴!”縣丞低吼一聲,心虛的四處張望。
後院的招魂鈴忽的急促響起,縣丞的臉在月色的映襯下蒼白了幾分。
“呵呵呵~”前頭的人低笑起來,笑聲裡滿是譏諷。
夜風帶來紙錢燃盡的焦味,昏黃的燈影明明滅滅,照得院内樹影重重,秋家衆人的哭喊聲傳來,縣丞低聲催促道:“快走。”
“一個死人,怕什麼?”
縣丞盯着前面步履有些沉重的人影,恨的牙齒咬得咯咯響,他眼中閃過後悔、害怕、最終惡狠狠的道:“誰人能想到,善名在外的宋老爺,竟是個僞君子。”
“僞君子?”宋鴻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緊跟身後的縣丞一頓,往後退了一步,宋鴻嘲弄道:“呵~我是僞君子,你便是真小人。”
此言一出,二人便不再言語,伴着時高時低的哭喊聲,二人穿過前院正堂,來到後院外書房,往日守衛森嚴的外書房因秋縣令的離世再無人看守。
“啧!一個縣令死了整個縣衙的人都哭喪去了不成,不過倒是方便了我們。”
縣丞看着無人把守的外書房,眼中劃過一絲疑惑,他眉頭微蹙道:“你交代之事我已辦完,你的事我也沒興趣知道,我便不進去了。”
宋鴻看着縣丞沉默一瞬淡淡道:“也好!”
此時秋家人都聚集在後院正堂為秋縣令舉行招魂儀式,招魂人拿着秋縣令的衣袍爬上房頂,面向北方甩衣呼喚。
他卻不知他口中呼喚之人的屍身,早已消失在後院。
“呼~”宋鴻吹燃火折子點亮書案上的蠟燭,書房内擺放的東西一目了然。
宋鴻的指尖在書架上遊移,他嘴角仍噙着溫和的笑意,後背的傷口雖火辣辣的疼着,卻遮掩不住他眼中的興奮之色。
他忽地一頓,眼中閃過興味之色,“有意思,沒想到我們縣令大人竟是個喜讀兵書之人。”
“啪嗒!”宋鴻抽出六韬帶出一本中庸來,他彎腰拾起中庸,翻開書頁第一面上赫然寫着宋古贈幾個大字,他嘴角微抽,眼神兇狠地盯着那幾個字,“秋慕青啊秋慕青,你若識相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那老東西在世時你不是做的很好嗎?”
“呵~”宋鴻譏笑一聲,眼中滿是狠厲瘋狂,手中得中庸瞬間化為碎片,“在他面前當狗當的好好的,怎麼到我就不願了呢?”
“我本不想殺你,可你為了展示你的威風,竟當衆折辱我。”宋鴻想到自己在秋縣令面前卑躬屈膝裝瘋賣傻的模樣,心中越發憤恨。“你折辱我卻供着那老東西送的書,還真是賤啊!”
他壓抑已久的情緒在今夜忽地就不想再壓着了,宋鴻用力掃過書架,書架上的東西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你瘋了。”一直在門外望風的縣丞推開門低吼一句,他看了眼滿地狼藉,“你瘋了?弄出這麼大動靜是想把人都引來嗎?還有,秋縣令死了上面勢必會派人來查,你把書房弄成這個樣子,我等該如何交代?”
宋鴻面上已恢複往常溫和模樣,他掏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拭去手上沾染的墨汁,“怕什麼,等我找到東西,一把火燒了,上面來人查又如何?”
“你輕聲些。”縣丞輕聲合上門,他擰眉望着後院的方向,那招魂的鈴聲不知何時停了,他想了想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書房,無聲的退去。
宋鴻眉頭微動,嘴角勾起,看着滿室狼藉,他心情好了許多,蓦地宋鴻頓住,那本被他一同掃出去的六韬翻開了幾頁,那書中夾着的一物正是他苦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