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十三分,顧昀渡被一陣異常的寂靜驚醒。
他睜開眼,房間裡隻有暖氣片發出的輕微嗡鳴。平時這個時候,大黃應該已經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或者用爪子扒拉床沿,提醒他該起床了。
但今天,什麼都沒有。
顧昀渡猛地坐起身,床單因為突然的動作而發出沙沙聲。“大黃?”他喚道,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熟悉的“哒哒”腳步聲,沒有興奮的搖尾巴聲。顧昀渡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闆上,每個房間都檢查了一遍——廚房、浴室、甚至衣櫃,都沒有那隻黃褐色中華田園犬的身影。
窗外的天空還是灰藍色的,清華園的清晨安靜得可怕。顧昀渡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抓起手機,撥通了周叙白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起。“怎麼了?”周叙白的聲音裡帶着剛睡醒的沙啞,但語氣已經警覺起來。
“大黃不見了。”顧昀渡說,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周叙白顯然已經跳下床:“我馬上過來。”
十五分鐘後,周叙白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顧昀渡家門口,頭發亂糟糟的,羽絨服裡面還穿着睡衣。他手裡拿着兩杯豆漿和一袋包子,但看到顧昀渡蒼白的臉色後,立刻把這些放到一邊。
“什麼時候發現的?”周叙白問,同時已經開始檢查門窗。
“剛才。”顧昀渡站在客廳中央,像一座雕像,“昨晚睡前還在。”
周叙白蹲下身,仔細查看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迹...你昨天遛狗是什麼時候?”
“晚上九點。”顧昀渡機械地回答,“像平常一樣,在公園那邊。”
周叙白站起身,拍了拍顧昀渡的肩膀:“我們先去查監控。這裡的安保系統很完善,一定能找到線索。”
顧昀渡點點頭,眼神空洞。周叙白知道大黃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那是姥姥去世後,顧昀渡唯一的家人。
安保處工作人員剛換班,打着哈欠給他們調出了宿舍樓附近的監控錄像。周叙白緊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
“停!”他突然喊道,“倒回去十秒!”
畫面回放,淩晨三點十七分,一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身影出現在顧昀渡家樓下。那人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對着草叢晃動了幾下。不一會兒,大黃從角落裡跑出來,興奮地搖着尾巴。
“是誘餌。”周叙白咬牙切齒,“專業的狗販子。”
顧昀渡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監控畫面中,那人迅速給大黃套上繩索,塞進一個黑色布袋,然後騎上電動車消失在夜色中。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熟練得令人心寒。
“我去報警。”顧昀渡站起身,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周叙白拉住他的手腕:“等等,警察處理這種案子需要時間,我們先自己找找線索。”他轉向保安,“能幫我打印幾張這個人的截圖嗎?越清晰越好。”
走出保衛處,寒風刺骨。顧昀渡站在台階上,一動不動,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珠滑下來。
“我們會找到它的。”周叙白堅定地說,把圍巾解下來裹在顧昀渡脖子上,“你先回宿舍,我去聯系王大力。”
“王大力?”顧昀渡微微皺眉。
“我朋友,在五道口開寵物店的,認識很多養狗的人。”周叙白解釋道,“他對這些狗販子的套路比較了解。”
顧昀渡點點頭:“我去貼尋狗啟事。”
“好,那我們分頭行動。”周叙白掏出手機,“保持聯系。”
看着顧昀渡遠去的背影,周叙白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電話。“喂,大力?是我,周叙白。有急事找你幫忙...”
王大力是個三十出頭的壯實漢子,留着平頭,說話聲音洪亮。他在五道口開了家“愛心寵物,專門救助流浪動物。聽完周叙白的描述,他立刻拍桌子站了起來。
“又是這群王八蛋!”王大力憤怒地說,“最近已經接到好幾起報案了。走,我帶你去幾個他們常出沒的地方看看。”
接下來的八個小時裡,周叙白和王大力跑遍了北京城北所有的寵物市場和可疑地點。王大力的人脈很廣,從菜市場的小販到胡同裡的大媽,都願意給他提供線索。
下午四點,他們在一個廢棄工廠附近的小賣部得到了關鍵線索。店主認出了監控截圖裡的人:“這孫子常來買煙,就住在後面的村子裡。聽說最近搞了個養狗場,誰知道是真是假。”
周叙白立刻給顧昀渡發消息,但對方沒有回複。他又打了三個電話,全部轉入語音信箱。天色漸暗,周叙白決定不再等待,和王大力直奔那個村子。
“你确定要這麼做?”王大力一邊開車一邊問,“這些狗販子都很兇的,有的還帶刀。”
周叙白檢查着手機裡顧昀渡和大黃的合照:“我必須去。”
村子比想象中還要偏僻,導航已經失去了信号。他們不得不下車步行,借着手機微弱的光線在泥濘的小路上前進。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周叙白的心跳加快了。
“就是那裡。”王大力指着一棟被高牆圍起來的農房,鐵門緊閉,但能聞到濃重的動物氣味。
周叙白讓王大力躲在附近的樹林裡,自己悄悄靠近圍牆。磚牆很高,但有一處已經坍塌了一半。他費力地爬上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院子裡擠滿了鐵籠子,每個籠子裡都塞着三四隻狗。有的奄奄一息,有的瘋狂吠叫,空氣中彌漫着糞便和血腥的氣味。角落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地上,黃褐色的毛發沾滿了泥土,但周叙白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大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