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嘉沒理會胤礽的脾氣，坦然打開了書房門。

門外，瓜爾佳氏神情激動，“爺，外面有轎攆等着，爺快收拾收拾，别叫汗阿瑪久等了。”

陸仁嘉對她點了點頭，邁過門檻就要加快腳步，卻突然又被瓜爾佳氏拽住了袖口。

陸仁嘉一時沒反應過來。凝眸去看，卻見瓜爾佳氏眼中隐隐有淚，眉眼間不複方才欣喜，反而蹙起眉心，神色複雜難辨。

“爺，好好跟汗阿瑪說說話。”她的聲音帶着點哽咽，不仔細聽還真難聽出來。

陸仁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瓜爾佳氏或許和胤礽的想法差不多，他們夫妻從前或許也真的經曆不少苦楚。想跟康熙訴苦甚至撒嬌的心思他都能理解，但是那些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老實說，他很感激自己現在的生活。若是刻意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受害者，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過于矯揉造作。

陸仁嘉上了攆。

到了乾清宮正殿，魏珠已經在恭候，看見他，立刻帶上了笑臉，“二阿哥，主子爺等您好久了。”

陸仁嘉對他颔首示意，走近内殿，恭敬對康熙行了大禮，“汗阿瑪萬安。”

康熙手裡還捏着那封信，淚珠子都尚且挂在腮邊，見他來了，吸了吸鼻子悶聲道：“起吧。魏珠，給二阿哥搬椅子，放在我旁邊。”

陸仁嘉有點受寵若驚，“謝汗阿瑪。”

魏珠照吩咐放置好凳子，陸仁嘉穩穩坐好。康熙放下信，忽的朝他伸手，“你的信我看過了，寫的很好。”

陸仁嘉懵懵的伸手拉住康熙。

康熙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眼眶通紅，卻目光灼灼，“保成，你還是像以前一般敦厚。汗阿瑪抹了你的位置，反複叫你在兄弟跟前沒臉，你卻不埋怨，反而還像小時候那樣誠心感激我。你額娘在天之靈若看見，該埋怨我薄待你了。”

陸仁嘉垂下頭沒說話。

他沒什麼跟老爺子交流的經驗，一時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客套話，還是老爺子的肺腑之言。所以心底還在考慮到底要怎麼回話。

而立在一旁的魏珠，心底卻在默默吐槽。

二阿哥下筆了得啊！從前做了那麼多蠢事，竟都被這封信抹平了？主子爺也是會替他遮掩，大夥兒都看在眼裡，咱們這位二阿哥，到底何時溫柔敦厚過啊？

這慈父情懷還真是能讓人變得眼盲心盲啊，連主子爺這一慣睿智英明的都逃不過去。唉，外頭府裡的幾位爺要是知道主子爺對二阿哥這麼說，不知道今夜還能否睡的着啊？

如魏珠所料，從陸仁嘉邁出鹹安宮的那一刻起，外頭的幾位，還真是沒幾個能踏實睡着了。

九阿哥胤禟一早接到信，都不顧上找十阿哥胤锇，就瘋狂打馬往胤禩府中趕。

好在他們心有靈犀，他到的時候，胤锇跟他前後腳差不多時候到了。

在書房裡碰了面，甚至顧不上寒暄其他的，胤禟直奔主題，“八哥，汗阿瑪把胤礽叫鹹安宮說話了！”

“慌什麼，隻是說兩句話。”胤禩煩躁的揉了揉眉心，“汗阿瑪賞了他，他謝恩，不過尋常事。”

話是這麼說，如果他表現的更淡定些，可能還更有說服力一點。

胤禟胤锇果然都沒有被安撫住，胤锇急道，“八哥，咱們得快點想個辦法啊!難道咱們要眼睜睜看着汗阿瑪又把他叫回來，再立為太子嗎？”

胤禩瞥了倆人一眼，“就算汗阿瑪真讓他回來，咱們又能攔住了不成？”

他能在汗阿瑪眼皮子底下結交大臣，也能纡尊降貴跟鐵帽子王和宗親們示好，甚至想辦法打壓政敵。但是，他哪有通天的本事阻攔汗阿瑪做事？

“八哥！”胤禟臉色大變，“事在人為啊，咱們也不能就這麼幹等着吧！就算汗阿瑪鐵了心要放老二出來，咱們答應了，朝臣們也不能答應吧！我覺得，咱們就該多找幾個直臣，給汗阿瑪上幾封谏折勸谏汗阿瑪才是。”

“糊塗。”胤禩冷笑，“這不是以臣淩君？汗阿瑪最忌諱這個，豈能甘心受朝臣威脅？若是派人查，又豈能查不出是咱們在背後支持他們挑釁汗阿瑪的威嚴？”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八哥你說，咱們該怎麼辦？”胤禟負氣一屁股坐在胤禩身邊。

胤锇立刻跟着附和，“八哥，難道咱們就真的隻能幹看着了？就隻能等着老二真被放出來，然後繼續在咱們腦瓜頂上蹦哒？”

他們兄弟過去受了老二多少閑氣，好不容易等他被廢，兄弟幾個還沒消停幾天，汗阿瑪又想放他出來，這怎麼能行！

胤禩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目光中閃過一絲淩厲暗芒。胤禟和胤锇見他陷入思考，便誰都不說話了。

半晌，胤禩冷冷開口，“老二這事，今夜消息傳的這樣快，要急也不能隻有咱們急。老十，找個人去問問十四弟，看看四哥那裡，有沒有什麼有用的謀劃。”

有些事能借别人的手，為什麼一定要自己處置呢？

胤禟滿臉驚訝，“八哥想跟老四他們合作？他們能答應嗎？”

排除老二的事兒，他們幾個暗中也沒消停過啊。這臨時合作，老四幾個信得過嗎？

胤禩懶得解釋，語氣帶着敷衍道：“不一定就非要合謀，你且先叫十四弟去探探口風。”

就是想不到辦法，他才想到老四或許能做點什麼罷了。胤禟這語氣，像他非得要跟老四低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