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你到底要做什麼?”時燃憤怒。
“我永遠不會做出對見微不利的事,隻會幫她做出最優選擇,但顯然你不會是那個最優選。”林深向前逼近半步,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死死攫住時燃。
“時老闆你醒醒吧,溫見微是什麼人?她是清大最年輕的社會學教授,是學術界的未來之星!她的世界在頂尖的學術殿堂,在國際論壇,在嚴謹的學術報告裡!你以為,她當初走進你這不起眼的小店,走進你這滿是油煙和辛辣的世界,是為了什麼?”
林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痛心疾首的質問:“是為了古城保護項目組的田野調查!是學術,是她專業領域裡必須深入理解的一個社會樣本,也許……”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聲音裡充滿了誘導性的暗示,“是學術研究過程的枯燥,讓她暫時貪戀上你這種……她從未接觸過的‘新鮮感’。就像實驗室裡待久了的人,偶爾也會被窗外路邊的野花吸引目光。但那終究隻是調劑,是插曲!”
他毫不留情地貶低着時燃在溫見微生命中的意義,試圖将她釘在一個“短暫新鮮感”和“研究樣本”的恥辱柱上。
“你,和你的店,”林深伸出手指,幾乎要點到時燃的鼻尖,又嫌惡地縮回,最終指向她身後的燃味坊。
“就是溫見微現在最大的軟肋,最大的威脅!你知不知道,就因為她現在鬼迷心竅地站在你這邊,固執地反對合理的開發方案,她成了項目推進最大的阻力,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多少利益相關方因為她而受阻?”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威脅。
“如果這些照片,被那些極力想要推動項目進行、甚至可以不擇手段的商人拿到手裡……你猜,他們會怎麼利用這個把柄?他們會怎麼對付溫見微?毀掉她的學術清譽?斷送她的前程?讓她身敗名裂?”
林深看着時燃驟然變得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冷光,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虛僞的憐憫和赤裸裸的諷刺:“你也是商人,時老闆。商場上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那些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肮髒,你……應該比我更懂其中的道理吧?”
空氣凝固了。
燃味坊裡鼎沸的人聲、鍋鏟的碰撞聲、食客滿足的喟歎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時燃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林深的話語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又惡毒地舔舐着時燃的神經。
她捏着照片的手指冰冷僵硬,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深陷的月牙印,試圖用這點銳痛來對抗心頭翻湧的驚懼和滔天的怒火。
林深似乎覺得火候已到,目的已經傳達。
他最後深深地、帶着無盡鄙夷地看了一眼時燃和她身後這方“低端”的世界,整了整一絲不苟的西裝袖口,轉身,準備離開這令他窒息的煙火之地。
皮鞋踩在地面的聲音,此刻聽在時燃耳中,分外刺耳。
就在他即将邁出門口的刹那。
“林深。”
時燃的聲音突然響起,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刃,清晰地穿透了嘈雜,釘住了林深的背影。
林深腳步一頓,微微側身,鏡片後的目光帶着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居高臨下的審視。
時燃緩緩擡起頭,目光越過燃味坊氤氲的煙火氣,直直地投向門口那個衣冠楚楚的身影。她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洞悉一切的平靜。
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心寒。
“你知道嗎?”時燃的嘴角扯開一個極淡、極苦澀的弧度,聲音輕得像歎息,“就在不久前,我還傻乎乎地吃過你的醋。”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仿佛在嘲笑那個曾經患得患失的自己,“覺得你們認識那麼多年,是‘學術雙璧’,是别人眼裡的天造地設……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林深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時燃的目光變得銳利而透徹,像能剝開所有虛僞的假面:“你認識她那麼久,在她身邊那麼久,但是你一點也不了解她。”她一字一頓,聲音清晰而有力,帶着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說她是為了什麼所謂的項目,帶着目的接近我,接近燃味坊?我一個字都不信!”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溫見微是什麼樣的人?她驕傲,清醒,從不應該為了任何目的委屈自己去做違心的事。她走進這裡,是因為她自己想進來。她靠近我,是因為她自己想靠近。她的選擇,從來隻應該遵從她自己的心!”
時燃向前邁了一步,隔着櫃台,隔着彌漫的麻辣香氣,隔着巨大的階層鴻溝,她的目光如同燃燒的星辰,帶着灼人的溫度直刺林深:“而你這種人——精于算計,滿心功利,把感情當籌碼,把真心當階梯,把别人的前途當作自己野心的墊腳石……”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點,敲在寂靜下來的空氣裡,“你,才真正配不上她。永遠都配不上。”
林深臉上的從容終于徹底碎裂。鏡片後的眼睛驟然眯起,射出冰冷刺骨的寒光,下颌線繃緊如刀鋒。
那目光裡翻湧着被戳中痛處的暴怒和一種被低賤者冒犯的強烈屈辱。
他死死地盯着時燃,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桀骜釘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