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蟬鳴拖曳着悠長的尾音,斜陽穿過社會學系辦公室的百葉窗,在金色魚尾發簪上切割出細碎光斑。
那枚從西安帶回的發簪靜卧桌面,簪身的光澤在餘晖中無聲流轉。
指尖無意識地撥弄着發簪,碎鑽折射的光點随着溫見微的指尖遊移,宛如一尾不安分的小魚。
腦海中浮現時燃昨夜微信裡撒嬌的口吻:“教授,我想你了。”那軟糯的聲線,像淋了桂花蜜的涼糕,在她心尖輕輕一顫。
手機屏幕上,指尖剛要落下,時燃的消息倏然彈出:“溫見微,我想見你”。
懸停的指尖頓住,溫見微凝望着這行字,唇角不自覺彎起。心有靈犀的默契在眼底漾開暖意,卻未曾察覺那字句間比往日添了幾分硬冷。
回複:【晚上有時間嗎?我去找你。】
夏末的傍晚,微風中帶着一絲涼意,街角糖畫老人正在收攤,麥芽糖的焦甜與隔壁裁縫鋪的樟腦香在晚風中糾纏。燃味坊的燈籠在暮色裡洇開暖光,椒香混着暮色撲面而來。
燃味坊的門前依舊熱鬧非凡,客人不少。
溫見微推開門,熟悉的辣椒香撲鼻而來,讓她感到一陣心安。
“您好,您幾位用餐?現在滿座了,可能需要等下位置,您看可以嗎?”
一腳剛邁進的溫見微愣了一下,一個眼生的年輕姑娘語速飛快的問道。
“我找時……”“燃”字還沒落地,周梨迎了過來。
“溫教授來了,時燃在後院……”周梨讓年輕的姑娘去忙。
“前天剛來的服務員,沒見過您,别見怪。”
“不會,這沒什麼”溫見微跟着周梨往後院走,大廳裡一片喧嚣。
後院藤架上紫藤早已凋盡,隻餘下郁郁蔥蔥的葉蔓。一縷薄荷的清氣襲來,溫見微的目光落在石桌那過分豐盛的晚餐上:藤椒雞、川味紅燒排骨、冰鎮楊梅汁、新炸的酥肉碼成尖塔……還有她偏愛的香菇丁。
菜肴精緻,顯是費了心思,卻紋絲未動。
時燃背對門廊,正用銀匙往青玉碗中細細篩着椒鹽,深咖色圍裙帶子在腰後勒出利落的結,發梢沾着一片紫藤枯葉,随着動作輕輕顫栗。
“時燃。”溫見微輕聲喚。
時燃聞聲側首,一周未見的人正立在斜陽餘晖裡,笑意溫柔。
心髒驟然漏跳一拍,在醋壇裡發酵了一天的脾氣忽地洩了氣。時燃暗自唾棄自己,對着溫見微,果然隻能生些窩窩囊囊的悶氣。
擱下銀匙,她走過去,牽起對方的手。
“想見溫教授一面可真難,快來吃飯。”
溫見微聽出她話裡的調侃,明明時燃這幾天也很忙,兩個人才沒見到的,想起周梨剛剛的話,抿抿唇,沒有反駁她。
“嘗嘗這個,秘制調料腌過的裡脊……”時燃夾起一塊剛出鍋的酥肉,裹挾着騰騰鍋氣,金黃的肉塊落在青瓷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溫見微咬破酥脆外殼的刹那,熟悉的花椒麻意彌漫開來,火候恰到好處。
時燃有些沉默,低頭撥弄着楊梅汁裡的冰塊。“你不吃嗎?”溫見微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排骨,遞向時燃的碗。
“不怎麼餓。”時燃拿起冰涼的楊梅汁,杯沿剛湊近唇邊,便被溫見微攔住:“别喝這個,太涼了。”
“你不是在經期嗎?”溫見微補充道。
想起後院門口,周梨悄悄對她耳語:“時燃今天吃槍藥了,一會兒要是犯渾,溫教授多擔待些。”溫見微問緣由,周梨含糊道:“她大姨媽來了。”
“周梨方才說的。”感受到時燃投來的疑惑目光,溫見微解釋。
“周梨胡扯,别信她。”
“那你今天怎麼了?”
時燃一時無語,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說自己在吃醋嗎?也太沒面子了,要不還是說自己大姨媽來了吧。
“可能……可能快來了吧。”時燃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也别喝了”溫見微指尖觸到冰涼的玻璃杯,到底沒讓那口冷飲入喉。
溫見微想起什麼,放下筷子,從包裡拿出個錦盒。“給你的。” 她推過盒子,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時燃挑眉,指尖劃過錦盒上的纏枝紋。
打開的瞬間,一枚精緻的金色發簪躍入眼簾,魚尾處嵌着細碎的小鑽,在暮色中閃爍如星,心口的别扭忽然軟了三分,卻仍梗着脖子問:“純金的?能咬嗎?”
“傻話。”溫見微輕笑,“是仿唐制的花絲鑲嵌工藝,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覺得很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