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激光筆紅點精準地落在全息模型的街巷網格上:“陳老師,您看這裡,傳統街巷的平均寬度3.2米,不符合現代消防規範。我的方案不僅是為了拆除,重建後容積率能提升3.2倍,同時滿足抗震要求。”
陳教授盯着屏幕上的對比圖,老建築的坡屋頂被拆解成幾何切面:“但社會學組的田野調查強調,居民對原有空間的情感依賴,而且多數居民有自主修繕意願……”
“情感依賴?”林深輕笑一聲,調出一組眼動追蹤數據,“眼動實驗顯示,年輕人對傳統街巷的關注時長不足15秒,反而是模塊化商業體的導視系統能提升300%的停留時間。保護不是供奉标本,是讓曆史肌理與現代生活共振。”
陳教授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保溫杯,杯沿的冰裂紋讓他想起溫見微上周在例會上的發言:“建築是凝固的煙火,拆除街巷就是拆除記憶的容器。”
陳教授歎了口氣,端起保溫杯:“小林你和溫教授認識十多年了,怎麼最近鬧得這麼僵?當年在你們都來到清大,一時間可是被稱為‘學術雙璧’的。”
“正是因為認識久,才更要堅持原則。”林深的聲音忽然柔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固執,“陳老師,您還記得您帶我們看哥特式建築時說的嗎?‘真正的保護,是讓曆史肌理在現代語境下重生。’我的方案隻是置換了低效業态,引入美食廣場這種聚合型商業體,既能傳承飲食文化,又能提升片區活力。”
林深的鏡片閃過冷光,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刺耳的響:“而且學術分歧很正常。見微這次過于感性,執着于個别案例,而我關注的是系統性重建。您看這組模數公式,”他調出複雜的數學模型,“通過黃金分割比例重構街巷尺度,既能保留曆史肌理,又能滿足現代商業需求。”
“分歧本就是進步的階梯。溫教授側重微觀叙事,而我關注宏觀結構——就像您當年教我們的,建築是凝固的社會關系,需要系統性重構。”
他調出慕尼黑工業大學的改造案例,鋼結構框架在老磚牆内生長的動畫刺得人眼花:“您看這個案例,模數化植入不僅提升了使用效率,還讓老建築的生命周期延長了五十年。我們的方案隻是把這種理念本土化。”
陳教授看着模型裡整齊的幾何線條,忽然想起溫見微帶來的田野調查資料——鏡頭掃過老城的雕花窗棂,陽光在木榫結構上投下複雜的影。那些影像裡的溫度,在林深的模型裡變成了冰冷的數據流。
林深從文件夾裡抽出鴻遠建設的合作意向書,鎏金logo在燈光下格外刺眼:“鴻遠建設合作意願非常強烈,前提是植入他們的商業模塊。這是雙赢的事,我們為什麼要被個别案例綁架?”
陳教授盯着意向書,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紋:“小林,你這方案确實有可行性,但步子太大,有點冒進,現在項目組裡不僅僅是溫教授,還有其他的專家反對過度改造,像園林藝術學院的老梁,昨天遇見我還在說這個方案有些過了,他可一直是個老好人……”
“而且,”陳教授猶豫着開口,“過度依賴資本注入會不會影響項目的學術純粹性?鴻遠建設的合作意向書裡,商業配比占比高達70%……”
“陳老師!”林深提高聲調截住了,“資本是現代城市更新的必要齒輪。他們願意承擔70%的修繕費用,前提是獲得合理的商業回報,這符合市場規律。難道要讓财政撥款的杯水車薪拖垮整個項目?”
他從文件夾裡抽出數據報表,土地利用率曲線在屏幕上陡峭上揚:“您看這組數據,模數化改造能讓公共空間利用率提升40%,碳排放降低27%。這些硬指标,不比感性的‘煙火氣’更有說服力?”
“這樣吧,”陳教授揉了揉眉心,“再過段時間的聽證會上,讓規劃局、各個專家學組,資本方三方對談。你盡量也别和溫教授針鋒相對了,學術之争要保持君子風度。”
林深的表情瞬間柔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明白。隻是城市更新不能停留在感性的抒情裡,得讓成績說話——就像您當年教我們的,建築是理性的詩。”
他沒說昨晚和鴻遠建設張總的晚餐,對方暗示的“個人學術基金”,也沒說自己熬了三個通宵調整的模數公式,每一個參數都在為資本回報率服務。
暮色漫進會議室,林深的模型在全息投影裡發出冷光,那些整齊的立方體像極了他為溫見微構建的學術烏托邦——用模數化的理性,囚禁住她眼底的星河。
而此刻的燃味坊裡,時燃正對着紅玫瑰發呆,指尖劃過手機屏幕上的北山觀星攻略,全然不知一場關于“保護”的戰争,正以學術之名,悄然拉開序幕。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