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傳來上菜的提示聲。“您的辣子雞丁好了！”

“老闆，買單！”時燃火急火燎的轉身，有些松散的圍裙帶掃倒了桌上青花椒調料罐。溫見微俯身去撿，卻見對方踩着薄薄的鞋底即将踏在地上的碎瓷片上，鮮紅的玫瑰紋身襯得皮膚愈發白皙。

“别動！”溫見微抓住她腳踝的瞬間，兩人都僵住了。時燃的皮膚比高湯更燙，踝骨上綻放着一朵精緻玫瑰紋身，關節突起的弧度像柄小銀勺，輕輕磕在溫見微掌心上，從體溫來看，好似生活在兩個季節的人。

時燃俯身逼近，發絲垂落的陰影裡眼睛亮得驚人，“客人剛剛不小心打碎茶杯，這裡居然還有一塊......”溫見微呼吸一滞，時燃抱在懷裡的外套兜裡突然發出輕響。

撿起碎瓷片，“餓了吧，稍等一下，我去給你上菜！”時燃笑着退開，像一陣風消失在前廳，留下溫見微對着指尖的溫度發怔。

辣子雞丁上桌時騰起橙紅色的霧，時燃倚着屏風偷瞄。溫見微夾起指甲蓋大的雞塊，貝齒咬下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花椒的麻與二荊條的辣在原本麻木的口腔裡炸開煙花，卻又被某種柔和的回甘托住，像暴雨夜突然撞進開着地暖的屋子。

她要嗆出眼淚時，時燃正将冰豆花推過來“快試試，解辣神器！”。瓷勺碰出清響，溫見微發現豆花裡埋着酒釀圓子，咬破時湧出桂花蜜，冰冰涼涼，巧妙中和了喉間的灼燒感。

“辣其實不是味覺是觸覺。”時燃突然出聲，銀色的吊墜劃過自己鎖骨，“就像有人拿絨羽撓你心尖兒。”她轉身給鄰桌添茶，衣裳袖口滑落時露出那一小截蜿蜒的燙傷疤痕。

溫見微用紙巾按住眼角，瞥見對方在玻璃窗的倒影裡偷笑。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漫過青花瓷盤裡的辣椒碎，她才發現自己吃光了整盤配菜裡的香菇丁。

“還合胃口嗎？”時燃擦着桌案問道。

“是不是太辣了，這個怪我了，推薦的不夠合适。”沒等對方回答，時燃想到對方被辣到的樣子，自己主動檢讨了一下。

溫見微起身整理衣擺，金屬扣與桌角相撞的輕響淹沒在客人推門風鈴聲中。

“很好吃。”她在賬單背面寫下清大自己辦公室的地址，“如果有空......”話未說完就被塞進手裡一顆太妃糖，包裝紙上印着“贈品”二字，顯然是臨時手寫的。

時燃倚着門框目送她走進夜色，伸出手接住檐角墜落的雨滴。指尖殘留着那人衣料的冷香，混着藥片的苦味。她轉身從辣子雞丁的殘渣裡夾出片完整的花椒，對着燈光呢喃：“明明被辣到發抖，幹嘛非要裝沒事人呢？”

後廚案闆上攤着被改動的秘方筆記，最新一頁畫着帶着眼鏡流淚的卡通人物 ，旁邊标注：二荊條減10%，新增枇杷蜜。小周探頭過來時，時燃已哼着歌将筆記鎖進檀木匣，匣底壓着張泛黃的兒童畫，稚嫩筆迹寫着“外婆和暖暖”。

胡同盡頭的溫見微停下腳步，公文包裡躺着張被洇濕的名片。醫院來電在手機屏幕閃爍，她咽下最後一絲糖果的回甘，轉身望見燃味坊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像永不熄滅的竈火。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