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亮的蝦身冒着誘人的香氣,羅樂一副“誰都别想勸我克制”的架勢,掰殼的動作堪稱迅猛,一隻接着一隻,像在用物理手段洩壓。
蝦殼很快堆成了小山頭,他整個人沉浸在“暴力拆蝦”的愉悅中,直到無意間一擡頭——
發現陶律夏的碗裡隻有幾片涼拌木耳和拍黃瓜,眼前那盆小龍蝦碰都沒碰。
羅樂手裡的動作一頓:“你怎麼不吃?海鮮過敏嗎?”
“小龍蝦不是海鮮。”
羅樂:“……”
“小龍蝦是淡水甲殼綱。”陶律夏頓了頓,又補充道——
“不過,它和海裡的蝦蟹一樣都含有甲殼素和某些蛋白質,可能會觸發部分人免疫系統過度反應,出現瘙癢、紅疹,甚至休克。”
羅樂腦袋發麻,感覺自己的食欲已經被甲殼素直接帶走了。
“……你是說你過敏?”他盡力提煉重點。
“沒有。”陶律夏回道。
“那你是……不愛吃辣?蒜蓉的你也一隻都沒碰啊。你不喜歡吃小龍蝦?”羅樂試探着問。
“沒有吃過,不确定喜不喜歡。”陶律夏如實回道。
“什麼——”羅樂險些被嗆着,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了,“你沒吃過小龍蝦?!”
“從來沒吃過,有什麼問題嗎?”陶律夏擡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坦然得好像自己才是正常的那一個。
羅樂呼吸一滞,盯着陶律夏看了幾秒——
騎Brompton,他忍了;
書包随心情變色,他接受了;
開口就是知識暴擊,他快适應了;
祖·瑪珑的柑橘味,他都聞習慣了!
但現在告訴他,人生十七年沒吃過小龍蝦?這句話把他心裡那點「其實我們也沒差太多」的錯覺敲得粉碎。
「靜電俠」不是刻意高冷,也不是在裝,而是他們本來就生活就兩個世界。
他坐在那裡,背挺得筆直,像是月光下生長的高冷植株,和熱辣滾燙、油煙四溢,塑料手套貼着手心的小龍蝦世界,天然就隔了一層。
羅樂又一次碰到了那個距離——地球與月球之間隔着的三十八萬公裡。
他垂下眼,機械地剝着蝦殼……
小龍蝦不香了。
胃口,跟着沉進了鍋底。
心裡那點熱乎勁兒,也悄無聲息地冷了。
沉甸甸的失落像店裡的油煙,軟軟糊糊地落下來,沒聲沒響地罩住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爽什麼?
不過就是被一句“從來沒吃過”撞了一下,為什麼會讓人這麼……沮喪?
“你不高興?”陶律夏忽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小石子落進那鍋糊成一團的情緒裡,“咕嘟”一聲,沉了下去…….
“我哪不高興了?”羅樂硬邦邦地回怼。
陶律夏:“你剝蝦的手速下降了50%,平均每隻增加了大概半分鐘。”
羅樂擡起頭看着陶律夏,這語氣,這表情,這穩如老狗的面部控制力!他還能現場給你上測速儀!
不吃辣、不吃蝦、不愛熱鬧,來這小店都像是誤入的……他們的差異簡直比馬裡亞納大海溝還要深不可測。
羅樂喉結動了動,嗓子發澀,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了一點:“你又不愛吃小龍蝦,為什麼還要跟我一塊來?”
“我并不是故意氣你。”陶律夏說得慢而清晰,“但既然我讓你生氣了——”
“陪你吃你喜歡的東西,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短短一句話,沒什麼鋪墊,也沒有情緒起伏,卻讓羅樂沉在鍋底的情緒,呲啦一聲,炸開了。
“這算什麼?你在補償我嗎?”羅樂眼神閃動。
“準确地說是回報。”陶律夏慢悠悠地拿起一隻小龍蝦,擰頭、剝殼、抽肉,動作一絲不苟,像在執行什麼嚴肅又溫柔的操作任務。
最後,他把那一小截蝦尾放進了羅樂的碟子裡,神色認真道:“回報某種……奇特的「治愈」。”
剝殼、投喂、共食……
這不是隻會出現在戀綜高甜環節裡的——危險劇情嗎?!
羅樂甚至忘了問一句「什麼治愈」,大腦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情緒灌得滿滿當當。
内心警報聲連連拉響,指尖都快攥出汗了,但,他還得撐着,一臉「老子冷靜」的死硬表情。
“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