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棄物品得是沒人認領的,也得發招領公告,逾期後還沒人要,上繳或者拍賣啥的,流程至少得半年。“
“這麼麻煩?”羅樂皺眉。
“要不然呢?”劉力放下筷子,忽然眯起眼:“你想咋樣,想自己留下?”
“怎麼可能!”羅樂覺得這飯已經沒法吃了,他沉默了一會,嘴硬地補道:“就覺得擱那兒,挺礙事的。”
“礙事就繼續聯系失主呗,讓他拿回去。”劉力站起身,端着空碗走向回收台,“你自己琢磨着辦吧。”
——琢磨什麼辦?還能怎麼辦?
吃完中午飯,羅樂拉開工位後的儲物櫃,他蹲下身,手指在車架上蹭了一下。
小偷噴漆噴得敷衍,連表面打磨都沒做,指腹劃過時,能摸到粗糙的顆粒感……
就格外得剌手、礙眼,還堵心!
羅樂站起身,盯着那輛醜車看了一會……行吧,換他也不想要。
他坐回工位,拿了一張報紙蓋住臉,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靠“非睡眠深度大法”讓自己短暫死機。
可這方法今天失靈了。
那輛破車和中學生的嘴臉,輪流在腦海裡跳幀播放,交替出鏡,時不時還來一張高清特寫。
羅樂一把扯開蓋在臉上的報紙,坐直了身子,這事兒必須得盡快處理!
*
第二天中午,汽修店。
江豪靠在工作台上,目光從羅樂手裡的那桶漆,移到他臉上:“兄弟,你認真的嗎?”
羅樂把漆桶往台面上一擱:“廢話,不然我大中午的,這麼遠上你這兒遛彎?”
江豪開汽修店七八年,噴跑車、改摩托,修皮卡……但給自行車噴漆,還真是頭一回。而這人還是他那号稱「警界野狼」的小兄弟。
江豪默了兩秒,看着那桶漆,語氣複雜:“你非要噴自行車也就算了,法拉利紅、邁凱倫橙,哥們兒都能給你整得倍兒漂亮。”
“但你噴的這是啥玩意兒?綠皮火車色?幾個意思?”
“什麼綠皮火車色!”羅樂一聽就炸了,聲音都擡高了幾分:“這叫布倫瑞克綠!源自德國,懂不懂!”
“還挺講究,你女朋友的?”
“我哪來的女朋友!”羅樂立刻反駁,“來報案的一個小孩兒,我把——他車搞壞了,這是賠他的。”
江豪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賠禮道歉?你這搞得怎麼跟……追人似的。”
“我能去追他?”
羅樂臉都燙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荒唐事,他瞪大眼睛看着江豪:“噴個漆而已,能難死你?”
"不是就不是呗,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江豪摘下手套,拿起漆桶,歪頭打量着上面的标簽。
——這不是激動,這是被「事精兒」折騰成了間歇性血壓高……
想到「事精兒」嚷嚷着“我不要了!我怎麼騎啊!”的鬼樣子,羅樂咬咬牙,從包裡掏出個透明文件夾怼到了江豪眼前:“顔色、光澤、紋理,最好都一模一樣。”
“你怎麼了?”江豪瞥了眼那沓自行車高清圖,又看了看羅樂,像在确認他是不是中了邪。
“我怎麼了?”羅樂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擡手揉了把頭發,背頭瞬間散了架,有幾縷軟趴趴地垂下來,蓋住他的眉角。
“上次那輛摩托車掉了半塊漆,你随手抹了瓶黑鞋油就算了事,連我都忍不住替它流淚!”
江豪抖了抖手上的圖紙,語調透着難以置信:“現在倒好,噴個自行車,你還拿個圖紙?!”
“我都多久不玩摩托了!”羅樂臉色一僵,嘴硬中帶着慫,”哥,你就快點弄吧,就當我欠你個人情,成不?”
“你先回去吧。”江豪斜靠在工作台上,“噴完還得徹底晾幹,急也沒用,過兩天再來拿你的——”
“藝術品吧……”
“圖紙我給你擱這兒,鍊接發你微信了,務必按照……”羅樂還想交代兩句。
“行了行了,我懂!趕緊滾吧,别杵在這兒礙事。”江豪嫌棄地揮了揮手。
度過腳不沾地的兩天,羅樂幾乎沒再想起那輛車。
周五下班去取車的路上,他甚至覺得這車扔在汽修店也不是不行,如果江豪不再刨根問底的話。
走進汽修店,羅樂一眼就看見了那輛車。他不自覺地走上前,剛伸出手想摸,又下意識蜷住。
“早幹了。”江豪哂笑一聲。
指腹輕輕劃過車身,表面光滑細膩,沒有一絲凹凸感。布倫瑞克綠的車身,配着咖啡色的輪胎圈,低調又複古,透着點老派的貴氣。
他甚至能腦補出中學生騎車的樣子。
好看……
羅樂心頭一頓,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臉色一變,随即重重地拍了下車座。
“走了,改天請你吃飯!”
——死小子再敢挑刺,他就直接把車拎到班主任辦公室,要求“家長代領”!
江豪瞧着那步履生風的背影,沒忍住笑出聲:“确實不是去追人,這是要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