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别阮清聿,沈宴竹摸出鑰匙開鎖,屋内沒什麼人氣一片昏暗。
夫婦倆從青萊離職已有半月,沈善生去外地讨其他營生平時不怎麼歸家,宋小滿盤了個服裝廠近些日子在招募員工,總體來說還算順暢。
再也不用見到仇家他們的日子也變得好過些,沈宴竹取下書包回身按動開關,一切全景變得具象化。
沈宴竹翻出作業單順次對應,在“生物試卷”那一欄停住,書包裡沒有那張薄紙的影子。
不死心的把包内的練習冊重新找了一遍,仍未果。
沈宴竹攥緊側邊拉鍊呼吸一窒。
應是剛才躲避賴碧佘過于迅迫,加之明薔把書包遞給他時開口并未關緊。
試卷大概率掉在教室裡了。
沈宴竹掌心覆上眼皮思索怎麼解決這事,明天第一節就是賴碧佘的課,若是依照正常作息時間到校也補不完。
賴碧佘習慣提前進班檢查作業。
要不明天——
“咚咚咚”
門外霎時傳來有規律的響聲,沈宴竹現下困在憂慮裡,他并沒多想以為是宋小滿,唰地一下拉開門,卻發現阮清聿正撐着門闆朝他打招呼。
“嗨同桌,我今天也太過倒黴了吧,告訴你一件不好的消息。”
沈宴竹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思緒蓦地回籠,他心想這不就巧了我也有一件不好的消息,他微微颔首示意讓他繼續說。
“我把化學練習冊落班裡了,今天的作業沒法寫了,要不你陪我回學校取行不行?”
沈宴竹怔了一下,先不提他們都把作業落在班裡,光是陪他回學校這件事怎麼聽怎麼離譜。
為什麼他也要跟着去,雖說這也對他有好處。
阮清聿似是看出他眼裡的掙紮,替他回複:“自己去太孤單了嘛,剛好你住我隔壁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感人吧!”
一點也不!
“我也有個不好的消息,我生物卷在教室裡。”沈宴竹一臉淡然地瞥了他兩秒,誰料下一刻。
阮清聿貌似哪根神經搭錯,竟覺得落東西這件事萬分美妙,揚起兩條濃密的眉毛:“那就太好了,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啊!”
沈宴竹給他指指牆壁挂着的鐘表,平靜的啟聲:“你忘了學校六點就關門了,我們騎單車追落日的時候校門堪堪關閉。”
早些年北高為避免學生翻牆逃課,特意用水泥加高牆體,從外圍看去根本看不見裡面的場景,更别提越過去了。
如果跳下來不會摔瘸一條腿,那沈宴竹也不想铤而走險。
類似下午的事他不想再做第二次,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那怎麼辦,明天第一節課就是賴皮蛇的,我們會不會被他打死?”
沈宴竹狀作認真的深思:“可能會死于偷漫畫。”
“......”
差點忘記這茬。
“我記得早上六點四十五開校門,我們趕在開門那個時間段進去不就行了,每天早去的學生那麼多保安大叔也不會問我們。”
這确實可行,短時間裡沈宴竹想不出第二個辦法,他“嗯”了聲表示默認。
七班和十六班都是賴碧佘教學的範圍,或許七班的進程要更快,沈宴竹向上爬了一層樓梯,打算找孟鐵借試卷。
自己寫定是來不及,他也不想大清早就拍人家房門,便隻能現在來問。
好在孟鐵他們班級講完了卷子,他二話不說就把抽屜裡的卷子拿給沈宴竹。
“錯的地方我都用紅筆在旁邊訂正過,你直接看改過的就行。”孟鐵指了指某片紅色字體說道。
“好,謝謝你鐵頭,下次給你帶小洋人。”
孟鐵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都是朋友,還跟我客氣什麼。”
從孟鐵家出來二人踏着階梯下樓,沿途經過一截漆黑的區域,阮清聿習慣性清了下嗓子。
因無人經過而歇業驟停的燈泡,就像是接到了什麼指令,“咻”的一下亮起。
沈宴竹在距離自家房門一米處止住步伐,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偏頭問道:
“對了,你化學作業怎麼辦,打算明天早上現寫嗎?”
阮清聿指根套着鑰匙圈,就那麼轉悠一路了,這聲疑問沒把他困住,還有些莫名:“當然不,直接抄你的不就行啦,化學課代表會好好寫的對吧?”
沈宴竹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把頂到喉管的反駁咽了回去,凝視着阮清聿那張明顯帶着不懷好意的五官,很想穿回十秒前阻撓自己的多嘴。
偏偏阮清聿順着竿子往上爬,話語權一下子就交接到他手裡,他還能怎麼說?
借,那以後這種事隻多不少,他的作業會經常落在阮清聿手裡。
對方是個沒臉皮的,沈宴竹晃晃腦袋并不是很贊同。
不借,那阮清聿會不讓他耳根清淨,若是自己不給他好臉色沒會功夫就悻悻離開,沈宴竹摩挲着下颚自認為找到了竅門。
阮清聿一瞬不瞬地觀察着,他同桌表情變幻格外精彩一會搖頭一會點頭,這是會還是不會呢?
他還在陶醉的解讀微表情含義時,沈宴竹又換了副神情,大為遺憾的拍拍他的肩:
“華老師說過自己的作業必須自己寫,我要是借你看了就是在害你,小小年紀養成了不好的習慣可怎麼辦,習慣成yin了怎麼辦.......”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沈宴竹了,如今的他心境斷然沒有了童年的逍遙自在,多了分超脫年齡的微妙見解。
明明每一個字都很熟悉,但從沈宴竹口中說出卻沒有一點青澀。
當年因為江實瑞的事他一直怨恨自己,氣恨自己不夠強大,不夠獨立。
沉重的悶響落在柔軟的身軀,快出殘影,也開出血花。那時的他腦中盡是嗡鳴,蜷縮成一團不敢邁出半步。
不能保護阮玉是他永遠的心結。
後來他在山楂林裡見到了沈宴竹,男孩未經世事雕琢,純粹的像一隻觸及碎裂的瓷娃娃,他的笑顔幹淨又明亮,是在愛的滋養裡成長的小孩。
扒在沈家栅欄外偷看裡面的場景時。
那一刻,他是羨慕的。
後來确實是沈宴竹開導自己比較多,可惜的是還未來得及回報就已然倉促離開。
他的不告而别有沒有對沈宴竹産生影響?
沈宴竹應是晨曦裡澄澈的露珠,可以撒潑可以無理取鬧,但絕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難道這七年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阮清聿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沈宴竹滔滔不絕的勸慰着什麼,最後的結束語是:“所以我不能給你。”
“好吧,那我自己寫還不成嗎。”
他應答的利落沈宴竹頓時松了口氣,還好沒白費口舌。
沈宴竹笑着與對方告别,觀神态也累得不輕,沒有深思阮清聿有哪裡不對勁。
“咔哒”一聲。
金屬物精準捅進凹槽,沈宴竹進門前打了個哈欠,絲毫沒注意有一道灼熱的視線降在他身上,久久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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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穿透屏障,躲藏了一個晝夜之久的曦陽輕飄飄喚醒中了沉睡魔咒的大地。
早餐車出的早,沒一會攤前就圍滿了人。
沈宴竹買了雞蛋漢堡和豆漿,轉頭的功夫果不其然在附近看見阮清聿,他咽下第二口肉餅慢吞吞朝着對方走去。
“早啊同桌!一日之計在于晨,怎麼樣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晨跑啊!”
對方應是晨跑剛剛完畢,喘息聲略微急促,清晨的風沒有樹的庇佑吹得涼飕飕的。
他絲毫不覺冷似的,脫下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間。
内裡穿了件短袖,袖口被他撩至上方,蜜色肌膚裸露在外,正布着汗珠滴滴流淌,手臂向上擡起時繃出明顯的青筋,沈宴竹僅掃了一眼便很快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