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沒睡好,今早又大張旗鼓地遭折騰了一番,此刻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格外助眠,疏棠一路安穩睡到了章府。
直到進了府重新被摁着梳洗打扮一番後,看着鏡中成了第三朵花精的自己,疏棠才徹底清醒回神。
鏡中美人墨眉彎彎,胭脂淡淡,檀唇微翹,揉藍衫杏黃裙,滿頭金鳳絲。
這頭頗沉啊......
稍後婢女青荷又領着她去到榮夫人院中。
榮夫人正倚在貴妃榻上假寐,見疏棠進屋也未起身,隻是叫伺-候的人都出去。
上下打量了疏棠一番,榮夫人又閉上眼,懶懶道:“嗯,先前灰頭土臉的也知是清麗佳人,這麼打扮一番更是妖娆傾國色,自己尋地方坐下說話吧。”
疏棠不想聽她假惺惺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榮夫人先前威脅了我一通,我的确無力反抗隻能順從,可總該告訴我為何,難道這偌大的章府缺貌美的女兒不成,竟需要從外面拐帶?”
榮夫人兩眼一閉就開始瞎扯:“拐帶?哪裡是拐帶?分明是我從那人販子手中把你救了下來,還為你報了仇,殺了那三個作惡多端的人販子。
“上月我去燒香祈福,寺中有一雲遊高僧,他告知我一月後将會救下一女郎,這女郎同我乃母女緣分未盡今生再續前緣之情。
“我于一月後的今日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你,你又無父無母,可見你就是我那命中注定的女兒啊。”
這一通聲情并茂的瞎話說下來都不帶卡殼的,疏棠聽後忍不住在腦中想象榮夫人額上跑馬之景。
疏棠連連鼓掌,道:“馬,額......榮夫人還真是尋了個好借口,所以到底要我做什麼?”
榮夫人:“替我女兒出嫁,嫁給璟王做璟王妃!
“如今朝中璟王風頭正盛,他看中了我女兒要娶她做王妃,其實也就是看中了我章府,夫君要拿我女兒的婚事去換前程。
“可我不管什麼政事,我隻知道我女兒不能嫁給璟王。璟王好美人又嗜血,我女兒絕對不能嫁!
“不過章府沒有其他适齡待嫁的女兒,我隻能從外面找,找一個更漂亮的,能讓璟王一眼相中的,替我女兒出嫁。
“而你,就是我最後選中的人。”
疏棠聞言不禁笑出聲:“夫人還真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女兒受不得,旁人就活該受得。也對,畢竟我等平民在權勢之下,哪裡有說不的權利?”
榮夫人看都不看疏棠一眼:“牙尖嘴利!做璟王妃對我女兒來說不是好前程,但對你,可絕對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差。
“你也不必擔心璟王會對你如何,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弄死自己的王妃,嫁過去你隻管享受就是。
“興許他日璟王榮登大寶,你還能做皇後呢。”
疏棠心道:不會弄出人命?不會弄出人命你會将這一步登天的機會拱手他人?到底是誰牙尖嘴利?
疏棠恨不能起身抽她兩巴掌,可她現在不能,忍了忍說:“是嗎?這一來,夫人替夫君護住了似錦前程,替女兒保住了錦繡姻緣,還幫我這個不相幹的外人尋了好機緣,真是好籌謀,富貴險中求,我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榮夫人贊賞地微微點頭:“你是個聰明的,你前頭那幾個,全是繡花枕頭一包草,所以她們自然也去了該去的地方。你最近就在院中待着,讓青荷教你規矩,兩日後老爺壽宴,屆時安排你與璟王一見。”
............
這兩天疏棠一直在琢磨,究竟怎麼才能從這密不透風的章府逃出去。
說來也奇,偌大一個府邸竟然空空蕩蕩,這幾日除卻榮夫人和婢女青荷,她竟再未見過府中有旁人。
若說是她所住的這處院落偏僻也罷,可偏偏她就住在榮夫人房後的院中,再怎麼說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要麼是榮夫人擔心出岔子而不敢讓她見人,要麼就是這章府另有蹊跷。
不管怎樣,章府對她而言都像吃人的坑洞,管它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她勢必得找時機逃出去,決計不可能嫁給勞什子璟王做王妃。
疏棠一回想起從榮夫人口出描述的璟王,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嗜血又好-色”,想必定是膩不可言的老妖魔,到他手裡,焉能好活?
明日便是壽宴,經過兩日休整,體力也恢複得差不多,趁着今晚月黑風高,哪怕有一絲可能,她也必須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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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棠沒想到逃跑過程竟然如此順利,從她敲暈青荷到翻牆出府,全程居然沒被一個人看見阻攔。
直到她跑出二裡地了,身後才冒出火光——是提着火把追趕的章府侍從。
逃出來後,疏棠既不認得路也不知道該跑去哪,不過好在跑路之前從青荷兜裡順了幾兩碎銀,索性順着大路一直跑,想着碰上個客棧之類的先讓她躲過身後章府的人再說。
“子時已到,平安無事——”
遠處巷道的三聲鑼響宣告了深夜的到來,幽藍天幕籠罩着繁華京都,萬籁俱寂。
前方卻有一郎君策馬而來。
那郎君見她獨身一人被人追趕,身形一顫,揮動缰繩企圖加快速度,口中喊道:“姑娘别怕,我來救你——”
還未待他行至身前将疏棠撈上他的高頭大馬,身後又毂毂沖撞上來一馬車,将那騎馬郎君遠遠隔在車屁-股後頭。
馬車将将停穩,車上又顫顫下來一面色滄桑的年輕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