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諾憐惜道:“對,唉,别看她鐵人一般,我瞧着脈象,她這月事紊亂,恐怕許久不來了。”
宋漣清訝然,“阿姊竟通女科?”
“有幸得位隐醫點撥。”
這等娘子私密事,徐諾不敢假手于旁的軍醫,寫出藥方後,便自行取藥。
宋漣清則草草用膳,翻出本雜書守着陸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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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亥時,裴照林與部下整理完戰死将士的名冊,冀北軍十萬兵力,損失近一萬。
于大戰而言,損失極少,但條條名字合成冊,便是具具冰涼屍體。
裴照林思緒凝重,攜着名冊找李輔商議班師回朝的日期,最終定在三月十八,後日出發。
行軍三日至京師,彼時,春和景明,百姓祥和,亦是他找禮部測算的良辰吉日前兩天。
思及此,他寒涼心口湧出些許暖意。
裴照林掀帳,唇角笑容一僵,“出了何事?”
孟鈞滿面愁緒,“那陸于微有什麼好的,不就打仗厲害些,模樣俊俏些,講義氣些......”
說着說着,他怨怒騰燒,能溫開酒,“如何值當衣不解帶照料?!”
裴照林好笑道:“你都将她的優點說完了,為何不值當?”
小郎君俊臉憋得通紅,末了惡劣提醒:“三水哥定然想不到,漣清阿姊現下還在陸于微那兒照料。”
裴照林果然變了臉色,孟鈞滿意告退。
陸于微幾個親信守在帳前,見着裴照林,端正行禮,然無放行之意。
裴照林面色再沉幾分,“本官慰問下屬,有何不可?”
領頭方臉戰士硬着頭皮:“宋大人吩咐,陸大人需要休憩,外人不可打擾,她已向李總兵請示。”
他是外人?
裴照林攥磨着指節,發出輕微骨骼聲響,氣笑了,抽出袖裡的舊冊子扔過去,轉身大步離去。
方臉戰士眼疾手快接着,定睛一瞧,老黃曆?
他與周遭幾人交換眼神,進帳禀報:“我等做好了領罰的準備,裴大人竟留下此物,半刻沒多待。”
陸于微昏迷着,藥不好喂,宋漣清為她擦拭唇邊和頸部藥漬,側眸,帕子險些抓不穩。
徐諾忙了小半日,坐于小幾邊看話本子,百無聊賴起身,“我來瞧瞧是何物。”
她接下老黃曆,輕笑出聲,翻至三月,打趣念着:“三月二十三,宜嫁娶,宜出行,宜祈福。”
“我知曉了,裴大人這是提醒漣漣,要将他這位準夫君放在心上,莫要在旁的郎君帳裡多待。”徐諾恍然大悟般。
方臉戰士豎起耳朵,興奮神色藏都藏不住。
宋漣清絞着帕子,故作淡然交代他:“無妨,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宣揚。”
方臉戰士滿口答應,至于他有無傳揚,反正後來當面兒,宋漣清沒聽冀北軍提及此事,他們私下便不得而知。
“阿姊這張嘴啊。”宋漣清忸怩奪回黃曆,藏進袍袖裡,嗔怪。
徐諾驕矜擡下颌,俏皮朝她做了個鬼臉。
宋漣清失笑,蜷起指節要叩她的前額。
徐諾保持着扒淚溝的動作,躲開,一雙葡萄眼就這麼與榻上坐起的人兒對上,“陸大人醒了!”
陸于微迷茫瞧着兩位打鬧收手的小娘子,小腹陡然一陣絞痛,連着四肢拘攣。
宋漣清打小身體康健,月信期從無痛感,還以為世間娘子皆是如此,急得額前起了層薄汗,“阿姊,阿姊快為她看診!”
她擡手,半晌沒摸着徐諾,一側身,隻見,徐諾小跑經過她,塞隻手爐進榻,“漣漣去要碗熱茶,往裡頭擱我下午備好的姜粉與紅糖。”
“好,好,這就來了。”宋漣清慌忙照做,很快端來紅糖姜茶。
手爐暖着小腹,稍許緩解陸于微的抽痛,瓷白湯匙近貼唇,陸于微騰出一絲力氣:“多謝。”
宋漣清揪心喚她:“快喝完,暖暖好受些。”
陸于微小口小口喝下,熱氣撲面,身前兩位娘子眉眼氤氲,含着真切惜憐之意,她四肢百骸皆熨帖不止。
待姜茶用完,陸于微緩過痛勁兒,思緒轉動。
兩位娘子過于熱切,不似待郎君疏離客套,加之這補血暖胃方子,恐怕......
她眸光沉甸甸的,宋漣清與徐諾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幾步,隔着合适距離,卻見她抿唇下榻,給兩人行了份叩首大禮!
“兩位娘子體貼入微,于微沒齒難忘,于微陶州鶴洋人士,名下有兩處二進二出的宅院,乃于微全部身家,全當答謝兩位娘子恩情,惟願你們莫要将于微的娘子身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