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旗揚回來的時候除了一碗清粥，還拿了些塗抹傷口的藥膏。

兩個人在一間房裡各做各的，誰也沒說話，包括方旗揚給裴攻止遞去粥并為其塗藥的整個過程。

房間裡除了靜，就剩下灌入的呼嘯的風聲。

自然的風吹在身上，和空調帶來的冷感全然不同，這種感覺很舒适，就像男孩在裴攻止傷口處來回撫弄的手。

裴攻止蹙眉，筆尖頓了頓，感受着身體間遊走的手指莫名一陣不安，怪異的感覺被他壓制下去，回過神後很快又進入閱讀狀态，并不停用筆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

裴攻止覺得現在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進行梳理，比如，這兩組編号之間存在的關聯，以及腦海中那熟悉的感覺究竟來源于何？至少他沒有再資料裡翻到過其他，是記憶的混淆，還是真的因為自己曾在哪裡見過？

“你覺不覺得這組編号很熟悉？”裴攻止咬着筆頭問身邊的男孩，大腦中好像有一塊空缺。

方旗揚掃過裴攻止本子上草草的痕迹，面無表情道：“什麼編号？”

“就是……”裴攻止說着想把東西給對方看，可想了一瞬，又收回了手。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文着K-1103編号的外籍男醫生曾經吃掉了這個男孩的腎……這件事每想一次都覺得匪夷所思。

裴攻止忽然閉口是因為他充分考慮到被害者的心情，不想再觸痛對方記憶裡那陰暗不快的一幕。

面對裴攻止的噤聲，方旗揚指尖微頓，眼眸銳利地凝視着對方，口吻冰冷道：“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沒有。”裴攻止看也不看的回應。

方旗揚轉而丢下手中的藥，很是嚴厲的提點他：“不許對組織隐瞞！”

裴攻止一愣，目光瞥向男孩的臉，冷肅與不容反駁盡顯，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好像這家夥真是自己的領導一樣。

他想了一瞬，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和這家夥有關，自己也不會遲疑，畢竟這串編号是挺值得研究的東西。

而就在方旗揚重重甩下藥膏時，裴攻止猛然被驚醒，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之所以說這件事可怕，是因為它好像一張暗網，不停地吸引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裴攻止腦海中的那串編号正是來自跨省大橋案！在山頂上出現的那架直升機上印着的圖案！

同樣的蝙蝠圖案後面也有一串編号，可是編号的的确确被機身上的掩飾物遮擋，根本無從所知。

不過……除了這個兩組編号外，編号上的蝙蝠圖案又代表着什麼呢？

裴攻止不會忘記在泠泉山水公墓時，崔立民是如何逼問自己有關直升機上編号的事情，也不會忘記監獄裡地下隧道裡那個陌生的男人對消失卡車車廂下落的執着！

這個符号……到底是什麼？

“你見過這個嗎？”他将本子上的圖案給方旗揚看，對方蹙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方旗揚的确沒有任何印象。

“‘組織’也不過如此嘛。”裴攻止調侃一句，方旗揚悶聲不語，隻聽男人又問：“亢隊長什麼時候來？”

“他最近有個新案子。”

聽意思一時是來不了。裴攻止琢磨一瞬，又問：“那……青榮武呢？”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跟青榮武說，隻是沒想到那個男人倒沉得住氣，從自己醒來直到現在也沒來過。

“我幫你聯系。”方旗揚積極主動，裴攻止很是受用的點點頭。

“先吃飯吧？”男孩溫柔的詢問他的意思。溫柔太過，反而又有點讓裴攻止不适。

他看向對方，隻見方旗揚将碗遞來前又攪拌了幾下，甚至親自嘗了一口冷熱。

男孩用唇抿了抿勺子裡的粥，而後想要丢掉那個瓷勺，不過，在他動手的瞬間裴攻止先一步做出反應，直接從他手中拿過勺子，毫不避諱地舀了一口粥塞進嘴裡。

方旗揚再想奪下勺子，卻已經遲了。他看着自己用過的勺子被别人塞進嘴裡莫名難受。

裴攻止卻不在意，沖他勾勾唇角，似笑非笑的調侃：“你挺會照顧人嘛。”

方旗揚不想談論這些，忍着心底的不适，緩緩坐到一旁，看着裴攻止認真問道：“這個編号有什麼問題嗎？”

“你就這麼想知道？”裴攻止以為他會轉瞬忘了，想不到竟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于是指了指材料上的某一頁，道：“你知道入室殺人這個案子嗎？”

“看過，資料上寫的我都看了。”

“那……”裴攻止猶豫了一瞬，雖有些擔心，不過鑒于對方如此想知道，索性問道：“你知道發生在美洲的這個案子嗎？被射殺的這名犯罪醫生？”

方旗揚定定看着他，裴攻止也屏息凝神地凝視着對方，本以為他會說出些什麼‘秘密’，然而，方旗揚隻是搖了搖頭，遺憾道：“我隻知道他做地下買賣，關于醫療研究方面。将一些流浪漢和被綁架或被販賣的人口器官用來高價賣給需要的買主，以此續命。”

方旗揚說的很片面，和亢錫蔭說給裴攻止的故事更像是兩個不同的案子。

或許，亢錫蔭他們隻是不想讓方旗揚知道他自己過去的受害始末吧。

什麼秀色，什麼吃掉的腎，什麼綁架的，裴攻止覺得自己最好不要細問。

畢竟和受害者溝通受害過程或者聊起兇手是件很殘忍的事，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狀态和對方溝通這事。

他想了想，拿過自己畫的資料，黯然道：“你見過這麼變态的人嗎？”

“怎麼講？”

“就是……将文身文在g門處。”裴攻止直言，方旗揚卻忽然有些反胃，那種不舒服一瞬間就能被裴攻止感受到。

他擡眸一瞬，看向對方，斟酌着問道：“我隻是在想，如果這是一個有組織性的編号，那麼，文在這個部位……總不至于每一個相認的同僚，都要八開對方的褲子确認身份吧？”

“自然不是。”方旗揚無意識說出了這句話，裴攻止蹙眉，緊跟追問：“那是什麼？”

他凝視着男孩的臉，漸漸看見一絲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