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夙一噎。
“還有,我如今雖賦閑,但到底是做過一任輔政的人。令君頻頻登門,讓陛下怎麼想?”
蕭文夙立時不再糾結什麼順臣直臣的問題,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果真不打算再讓你回朝嗎?”
年少的天子剛剛掌握大權,正是意氣風發、滿懷壯志的時候,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說一不二的權臣?
“陛下若真讓我和從前一般入朝理事,那我就該請師姐為我準備身後事了。”
*
在清嘉殿歇下的天子,今夜又做了夢。不過不是熟悉的噩夢,而是……
祁雲照默默将被子拉過頭頂,直呼荒唐。
就在剛剛,她夢見了秋凝雪……衣衫半褪、滿面潮紅的秋凝雪。
這可真是……真是太荒謬了。祁雲照自問自己應該還算得上正人君子,即便知道秋凝雪是男非女,也從來沒對對方産生過什麼越軌的想法……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祁雲照拍了拍自己的臉,爬起來喝了口水。
明日還有早朝,不能耽擱。她看了下寝殿内的漏刻,強行驅散了腦子裡那些不該有的绮念,默默閉上眼睛。
旖旎的夢境再次出現。
注重儀表又愛幹淨的秋丞相沒有束發,而是将滿頭如雲的烏發散了下來,在朦胧的燭火中,顯得多情至極,也溫柔至極。
他躺在絲質的被子上,衣襟大開,雙眼含淚。薄薄的袍服之下,精緻的鎖骨若隐若現。白皙的膚肉上,隐約可見暧/ 昧的紅痕。
暖黃色的燭火落在男人身上,像是給他打上了一層獨特的光暈。他無力地擡起泛着紅痕的手臂,虛虛圈住身上的人。
盈在鳳眼裡的眼淚已經徹底掉了下來,順着嫣紅的臉頰滑落而下。他哭泣着啟唇:“陛下……求陛下垂憐。”
……
祁雲照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再也沒了睡意 。
在外面值守的侍從聽到裡面的動靜後,立馬魚貫而入,點燈的點燈,燃香的燃香。
青岚以為她又做了噩夢,正斟酌着措辭,想着如何安慰,便發現天子的臉色有些異樣的紅。
祁雲照捧着手裡那盞不冷不熱的溫水,越喝越覺得焦渴,皺眉道:“都快入夏了……給我拿點兒冰水來。”
青岫狐疑地支使人拿了冰水來,遞給天子後,方才豁然開朗,有些開心地勸:“後宮無人,總不是長久之計。陛下瞧上了哪家公子,不如宣入宮中,長久相伴。”
“咳……咳咳……”祁雲照聽見他的話,便想起那亂七八糟的夢境,頓時一口氣哽在心頭,嗆得昏天黑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不無惱怒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她實在沒了睡意,直接穿戴整齊,起來到官署的值房裡走了一趟,順道嘉獎了兩名認真值夜的官員,抓了兩個在值房呼呼大睡的學士。
回來之後,也就到了上朝的時辰。祁雲照換上朝服,照常到臨華殿上朝,隻是……每次看到官員隊伍最前面那個空着的位子時,都是一陣古怪。
消息靈通的朝臣,早就知道了昨夜天子巡視值房的消息。此時,又見天子臉色肉眼可見得不愉,更不敢将那些糟心事拿到禦前。
一場朝會,很快便散了。祁雲照回到清嘉殿批完奏章,又召見了朝臣,與人議完事後,便到了配殿上武課。
如此連軸轉般忙了一天,饒是祁雲照,也覺得身體有些憊懶,然而精神卻異常得興奮——尤其是當她回到寝殿,在收拾一新的床上躺下時。
該死,她怎麼就對秋凝雪起了色心?
天子又從床上爬了起來,煩躁地傳了中書舍人拟旨,連夜讓人去秦府,申饬了那位秦三公子,以及他的母親。
*
祁雲照很久都沒有再召見過秋凝雪。
一方面,是因為那晚之後,再想到或者見到關于秋凝雪的東西,總有些心虛氣短,便更不想見他本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最近政事确實有些繁忙。會試的批卷、放榜不能不管,殿試的題目得她親自出,夏至的祭祀儀典也差不多該提上日程……
如此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她才在秋凝雪遞奏章上來時,讓侍從再次傳召他入宮。
一個月……按理來說,什麼都該淡忘了才是——何況是那般荒謬的绮念。
然而,當祁雲照看到那個朱衣玉冠的男人向她走近,在她面前躬身作揖時。
她立時就回憶起了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