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照鬼使神差地彎下了腰,摸了摸那雙含淚的眼睛。
末了,自己也覺得這樣有點兒不對勁,于是讪讪收回手,努力拿出君王關心臣子應有的腔調,問:“太傅這是怎麼了?”
“臣……”
他一開口,祁雲照就大緻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她不想聽對方再搬出那套臣不敢臣失禮的三字經,左右看了看,便發現了問題所在。
她讓周圍噓寒問暖的侍衛不要上前,将秋凝雪按在原地,“别動,我給你解開。”
“臣還是自己來吧……”
祁雲照笑着摸了摸他頭頂上的發旋,“難怪宮裡的老人,都說有發旋的人倔得很……我今日總算是明白了。”
“好了,你别亂動。”祁雲照毫無心理負擔地胡扯:“我今日帶的九環白玉蹀躞帶,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給我留的遺物。太傅給我扯壞了,我要生氣的。”
懷裡的人頓時安分下來,僵着身體沒有再動,“臣謝陛下。”
祁雲照便彎下腰,認真地将纏繞在一起的頭發和佩飾分開。
他的頭發倒是很柔軟,摸上去的觸感,就像綢緞一樣順滑——和他冷硬的性子一點兒也不符。
年輕的天子既覺得新奇,又覺得有趣,戀戀不舍地摸了最後一把,才将剛剛拆下來的發帶還給了秋凝雪。
男人道一聲謝,半跪在原地,重新将頭發綁了起來。
祁雲照饒有趣味地站在旁邊,等他綁好頭發看過來,便理直氣壯地開口,将剛剛沒問出來的話題抛了出來:
“我今日幾次為太傅解圍,太傅何以報我?”
穿着黑色騎裝的天子語氣微微上揚,笑得很爽朗,眼角眉梢之間,無不洋溢着青春的氣息。她單手負于身後,直直地看過來,明亮的眼睛裡,好像盛滿了細碎的陽光。
秋凝雪總是因為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蓬勃朝氣而感到震撼。微微一愣後,才回過神來,有些無奈地将另一個膝蓋也放下來了。
她是坐擁四海的天子,而自己現在連朝堂上的事情都不怎麼參與了,還能怎麼回報她呢?
“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不要跪,不要跪——”祁雲照不悅皺眉,直接走過去将人拽起來,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太傅總是動辄如此大禮,難道是想讓别人議論我不敬師長嗎?”
這話說重了。
祁雲照話剛出口,便知道他又要搬出那套請罪的說辭,更加煩悶地皺眉。
“陛下威儀赫赫,臣常覺惶恐,方才不敢失禮,望乞恕罪。”
——她這輩子竟然還能從秋凝雪嘴裡聽到這樣的阿谀之詞。
祁雲照詫異地挑眉,在車轅前停住腳步,回身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