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凝雪當即便躬身行禮:“陛下明鑒。臣對秦公子絕無一絲一毫的冒犯之心,是他一再糾纏,臣才不得不出手……”
他話還沒說完,秦三便慌忙搶白:“陛下!我隻是一個柔弱男子,尚且待嫁家中,難道還會拿名節之事開玩笑嗎?求陛下為臣做主!”
“小生……今日已被丞相……看了身子。”他說得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然後頓了頓,欲蓋彌彰一樣,緊緊地攏住自己散開的衣服,哽咽道:“哪裡還有臉面另嫁他人,讓無辜女君因我蒙羞……”
說完,便怯怯地看了秋凝雪一眼,一邊抹眼淚一邊哭訴:“若是、若是陛下不能為小生做主……我不如一死!”
秋凝雪少見地被人拿話噎住,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冷聲告誡:“秦公子,欺君是重罪,當心禍及家人宗族。”
秦三臉色一白,但強自忍住,隻是哭得更加傷心,殷切地望向一身騎裝、英姿飒爽的天子:“陛下……小生所言,句句屬實。”
祁雲照意味深長地看了秦三一眼,溫言開口:“小公子,你的意思是,秋丞相今日見色起意,唐突了你?”
“是,陛下,小生……”
“好了。”祁雲照輕輕撫掌,道:“你二人的事情,我心中已有章程了。”
“但你二人各執一詞,朕就免不了要當一回斷案的地方官了。”
在旁邊興沖沖看熱鬧的羽林衛很有眼色地拿出一個小馬紮,請自家主子坐下。
那馬紮很矮,也很小,唯一的優點也就是便于攜帶了。但是年輕的天子硬是坐出了大馬金刀的架勢,輕輕一笑後,便召來身邊的羽林,低聲吩咐了幾句。
“是,陛下。”那侍衛叫唐曼文,很快便尋同伴要了金瘡藥,奉命送給正跪着哭泣的秦三公子,“秦公子,我頗通醫術,需要為你處理傷口嗎?”
秦三吓得都忘記哭了,連忙拒絕:“不行,你我……你是女子……”
唐曼文有些無奈:“醫者眼中,都是一樣的。”但見他真的害怕,便将手中上好的金瘡藥放在他旁邊,說:“那我将公子的仆從帶過來,讓你的仆從給你包紮傷口吧。”
秦三這才道:“謝陛下,多謝這位姐姐。”
很快,他的貼身小厮就被帶了過來。兩人避過衆人,關上馬車的門窗,在車廂内處理傷口。
唐曼文在天子身邊單膝跪下,低聲在她耳邊回禀:“陛下,秦公子身上确實有催情香的香味,應該是帶了靈犀香的香囊。他事先應該已經服過解藥,所以沒有異常。”
“丞相與他待的時間應該不長,隻是身上沾染了味道,吸食不多,故而不受影響。”
祁雲照聞言便看向了秋凝雪的方向。對方始終垂着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麼。都不先過來解釋解釋嗎?是笃信清者自清,自己會還他清白,還是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會處置他?
“去準備解藥。”
畢竟是天子親至,秦三不敢耽擱太久,匆匆包紮之後,便下了馬車,重新向天子見禮。
“免禮。”祁雲照笑着叫起,目光在他和秋凝雪身邊分别轉過一圈,然後道:“我已深思熟慮過了。尋常男兒尚且珍視自己的名譽與清白,不會将這種事情當做玩笑,遑論是出身名門的貴公子?”
“太傅,你之所為所為,确實不應當。秦公子一介弱質男兒,你竟還對他動了刀兵?實在不成體統。”
秦三聽得歡喜不已,連身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
往常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但就算是民間百姓,牽扯上這樣的事情後,也不會聲張,何況是要臉面的達官顯貴?那既然要臉面、要名聲,便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将錯就錯,索性結個親。
秦三已經在幻想入丞相府後,如何化解心上人的怨怼,不由側眸,望向旁邊的秋凝雪。
誰料天子話鋒一轉,竟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雖念私情,卻隻能按律法辦事。”她微微拔高了聲音,說:“秋凝雪。”
“臣在。”
“你入朝多年,應當熟知律法,卻知法犯法,不但做出有損男兒名節之事,還持刀害人、緻其重傷,理應罪加一等。”
祁雲照仔細觀察着男人的神情,話音滞了滞,才接着說:“念你為國操勞多年,又大病初愈,便從輕發落,判你受杖五十,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一月,你可有怨言?”
秋凝雪臉上沒有憤恨或驚愕之色,看上去……甚至微微松了口氣?
“臣不敢。”他屈膝便跪,俯身叩頭:“臣領旨謝恩。”
對方如此溫馴順從,祁雲照見了,心中卻沒有想象得那麼高興。沉吟一瞬,問:“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臣……求陛下允臣,不必褪衣。”
“準了。”
秋凝雪再拜,“謝陛下隆恩。”
他剛剛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如果天子順勢讓秦三嫁給他,最後要如何收場。現在這樣,反而很好,他也懶得再争辯——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
五十杖,聽起來很多。但他是知道裡面門道的,如果天子容不下他,莫說五十杖,五杖便能要了他的命。
而天子近日對他還算優待,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想要他的性命,就是……不知道他這身體還熬不熬得住刑罰。
“來人,将人押回宮中。命羽林左丞監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