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味堂和從前相比,确實冷清得門可羅雀,寶珠想了想:“既然是因為假藥案的影響,為什麼不幹脆去請那案件的當事人來坐堂呢?”
“當事人?”沈倦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那給劉蠻子老婆看病的方郎中。”寶珠解釋道,“他雖然是行腳大夫,但醫術高明,且隻給窮人看病,在城東有口皆碑。有他背書,你這藥堂的生意肯定蒸蒸日上。”
寶珠想起那日去請他來給孟長歡看病的情形,衣衫褴褛,草鞋破洞,聽見有病人,二話不說就提着藥箱跟她出門。
“是個好主意。”沈倦書點點頭,“事不宜遲,稍後我就上門拜訪去。”
寶珠給他指了路,之後便要告辭。沈倦書叫住她,強送了一堆藥,治燙傷的、止血的、補氣養神的……
寶珠說什麼也不願意收,卻又站在櫃台面前,有些糾結的樣子。
沈倦書看出點東西:“是想抓點别的藥?”
寶珠猶豫了好久,還是問:“……有跌打藥酒賣嗎?”
*
面對沈老闆的威脅,徐子慎咬牙切齒半天,也沒想到什麼能反擊的招。
蕭凜在一旁涼涼道:“反正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就收手麼,說不定你一松懈,人家就露出小辮子給你抓了。”
徐子慎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可這口氣,驕傲的刺史大人無法沉默吞下,于是提筆寫了副書法:「取之有道」,吩咐讓人去做塊牌匾,敲鑼打鼓送到商會給沈老闆。
剛剛交代完事情,寶珠就從外頭回來了,徐子慎拿半邊臉對她:“……不是說晚點再回嗎。”
要死,天還這麼亮,照得他臉上的烏青一清二楚。
“起秋風了!”寶珠把買來的書墩到他案頭,“想讓我扛着這些書在外面吃風啊?”
“哇,你不是吧,讓姑娘一個人扛那麼重的東西回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體貼呢?”蕭凜在一旁誇張地數落他,“我要是女孩子,肯定也不選你做相公,可不是人人都是京城的那個誰,勾勾手指就……”
徐子慎抄起一本書丢他:“閉嘴!”
寶珠倒是八卦起來了,問蕭凜:“京城的誰啊?”
“别聽他瞎扯。”
徐子慎在桌子底下牽她的手,寶珠卻像被燙着一樣,猛地甩開了他。
他被甩得愣了一下,擡起頭,寶珠緊皺雙眉,捂着的手背連着小指頭起了幾個大水泡,紅通通地膨脹着,真的是給燙到了。
徐子慎蹭地站起來,抓過她的手仔細瞧了瞧:“什麼時候弄傷的?”
“還不都是你,說什麼要喝湯。”
寶珠瞪他一眼,徐子慎懊惱道:“我沒看見,對不起。以後不喝了。”
話一出口,兩個人頓時都愣住了。之前磕磕巴巴說不出口的道歉的話,此刻居然如此絲滑地脫口而出。
寶珠似乎也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擡眼呆呆地望着他,卷翹的睫毛輕扇了兩下。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距離,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柳樹下的那一面。
徐子慎忽然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順勢道:“我,我還想跟你說……”
“我不想聽,你也沒必要說。”寶珠意識到他想說什麼,把眼睛垂下來。
“對不起。”徐子慎緊張得捏她的手,“我知道說得有些晚了,但還是要說——”
“松手!”不知道為什麼寶珠突然生氣了,把爪子往回撤,“别逼我在人家面前賞你大耳刮子!”
徐子慎毫不在意,抓着她的手往臉上放。
“你打吧,反正都青了,再挨個巴掌也沒人看得出來。哦,蕭凜幫你拴好門了,你就是把我打死在這兒也沒人知道。”
寶珠轉頭一看,蕭司馬不知道啥時候出去了,還順帶把門給捎上了。
徐子慎拉着她的手,來到外間桌旁,翻箱倒櫃找起藥來。
但大人們平時沒什麼受傷的機會,衙門裡的傷藥全在吏舍裡頭——他又不是很想寶珠用其他男人用過的東西,于是尴尬地空手而歸。
“衙門裡頭沒什麼藥,待會我讓人出去買點回來。”想起蕭凜差點把他京城裡的爛桃花抖出來,憤憤不平地補充一句,“還得再備點傷藥,蕭凜這個嘴欠的,遲早還要跟我再打一架……”
哒一聲,一個小瓶子放到面前桌上。
“喏。”
徐子慎抓起來研究了下,一股藥酒的味道:“你買的?”
愣住。
不可置信睜大眼睛:“……給我買的?”
“給你們倆的!”寶珠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徐子慎自顧自地感動:“你給我買藥了,就沒想着給自己買點燙傷膏嗎?”
“燙這麼點,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寶珠覺得自己才不是那種嬌滴滴的閨閣小姐,受點傷就要死要活的 ,無所謂道:“反正過兩天就消了。”
“沒關系,那待會兒我去給你買。”徐子慎從剛剛開始就接收不到人話,“這藥怎麼用啊?我不會,教教我。”
寶珠教他怎麼揉淤血,但刺史大人一會兒說自己不會用,一會兒說自己看不見,死活纏着人給他搽藥酒。沒想到寶珠今天額外好說話,真的給他搽了,把徐子慎給感動得沒招。
當然,如果動作能溫柔點,搽藥酒的時候别專往他眼睛裡招呼,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