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垂着遊移的灰雲,一抹稀薄的東陽投射着冷光。西北風艱難漂洋過海,日本的十一月份就要來臨了。
夏油傑躺在床上,眉頭緊蹙呼吸急促,睡得不安穩極了。
夢裡是一片迷霧,他是赤腳站在霧裡的人。天空依稀下着淅淅瀝瀝的雨,他倉惶狼狽的狂奔着,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雨水壓低了睫毛,在眼前形成局促的雨幕,遮天蔽日地擋住了視線。
将他從夢魇喚醒的是陣陣急促的拍門聲。
夏油傑恍惚了幾秒,見怪不怪的掀開五條悟,迷迷糊糊搖搖晃晃的起身。
“傑,有緊急……”,門外是夜蛾正道,在夏油傑開門的瞬間,他像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詭異的卡住了。
怔愣地看着睡在夏油傑房間裡的五條悟,又瞥見踢到床下的被子、潮濕氤氲的床單枕頭、黏膩皺巴的衣服,甚至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被破壞的公共設施,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們兩個……”看着夏油傑堪比隔壁國寶的兩圈,他苦苦斟酌措辭,艱澀道,“你們兩個注意一點,都還這麼年輕,别把身體搞垮了。”
可能是覺得言辭太過幹巴,他又象征性的拍了拍夏油傑的肩,“對悟好一點吧,今天的任務你要多出點力,他昨晚應該很累了。”
夏油傑囫囵地點頭,突然卡頓了一下,莫名覺得班主任的口氣有點奇怪,可混混沌沌陣陣作痛的腦子捋了一遍,又覺得好像确實沒什麼不妥,于是又接着點頭。
熬夜确實有害身體,他也的确不該那麼沖動的召喚咒靈為難彼此,搞得兩人都度日如年的煎熬。
于是夏油傑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了老師。”
這個口氣?
夜蛾正道眉頭皺成深深的‘川’字,想起他動不動流冷汗的事,“傑,凡事都要有度,否則害人害己,你也該為悟考慮一下了。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沖動,但也要學會克制自己。”
回頭找個中醫給他調養調養吧,聽說種花家的中草藥對這方面很有奇效。
夏油傑受教,滿口稱是。
老師這還是在教誨他收斂脾氣,學會克制,不要一點就炸,尤其是面對五條悟的時候。
這孩子,都這樣了昨天還矢口否認,遠沒有悟的坦蕩。畏畏縮縮遮遮掩掩像個什麼樣子,總不至于是個渣男吧!
電光火石之間,夜蛾正道抹臉的手猛的頓住,手後的眼睛瞪得像個銅鈴,急忙放下手,細細打量他。
秀麗窄長的鳳眼,潮流個性的長發,典雅秀麗的面龐,叛逆不羁的耳廓,這種氣質!原先怎麼沒有察覺!
夜蛾正道陡然用掌根死死摁住胸口。
表面上的粗糙漢子,實則内心細膩感性,天馬行空,充滿理想主義的男人隐隐有裂開的架勢。
他喉嚨幹澀,嘴裡發苦。決定去找事情的發掘者·敏銳的偵查機·靠譜的女學生·家入硝子問道問道。
“你……你把悟叫醒來,我在樓下等你們。”他顫抖着陰險,沉重的彎着腰離開了。
……
“夜蛾老師。”
夜蛾擡眼望去,兩個少年在不遠處招手。
白發少年搖着黑發少年的袖子抱怨但勝比撒嬌,黑發少年無奈的低頭對他說了什麼,他瞬間咧着嘴興沖沖的跑過來。
眼神複雜的看着一味傻樂的五條家少主,神子的高貴逼格在他身上一去不返,已經完全變成了偶像劇裡的傻白甜女主。
班主任心情複雜,他趕蒼蠅一樣揮揮手,“快去,快去吧。”
*
“哈——啊!無聊透頂!一個咒力稀薄像淘米水,術式隻能弄點铍銅爛鐵的家夥,居然要我們跑一趟!”
一大早被叫醒,夏油傑的聲音還算平靜,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對方發出犯罪公告,聲稱在幾處人流密集點安裝了炸彈。快别抱怨了,我們得趕緊抓到他。”
“啊——!老子的青春啊!就消磨在這種垃圾任務身上了!”
“忍忍吧悟,今天周五了。出來做任務總比窩在學校讀書強。”
五條悟失望的說:“可周五下午是體術課,和傑打架一點都不無聊。”
看着他純潔的眼睛,夏油傑心軟的一塌糊塗,“悟……”
轟——!!!
他的聲音被一聲極其突兀爆裂的巨響驟然打斷。
大樓高層塌陷,灰煙滾滾将天空攪成水泥。整棟大樓如同大地手裡點着的仙女棒,鋼筋建材染着火星紛紛墜落。人群的咒罵人、驚叫聲、哭喊聲亂哄哄混成一片,沸反盈天。
兩人不約而同看去。
“該死!炸彈爆.炸了!悟!”
“來了!”
新宿中央大廈14樓,空氣裡彌漫着機油和隐隐的硝煙味。十一月份的天氣,空氣卻如盛夏般沉悶焦灼,任人如何躁動都不肯流動。
松田陣平半跪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額角鼻尖滲出絲絲冷汗。厚重的防爆服讓他像個笨拙的灰熊,手指卻異常穩定,靈活操縱着工具鉗。
他面前是一個結構相當粗糙的□□,線路雜亂地裸露着,像一團糾纏不清的毛線。他小心翼翼,剪斷了最後一根關鍵線路。
轟——
震天的響聲,搖晃的大樓!
爆炸了!
松田陣平的瞳孔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