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奇想的,五條悟想做就做輕盈躍下床,赤腳落地,鬼鬼祟祟将耳朵貼在了不久前修複好的嶄新的牆壁上。
隔壁靜悄悄的,隻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響。
沙沙聲——是寫字的聲音?傑在寫報告嗎?
嗖嗖聲——應該……是在翻書!看來不是在寫報告,是在做作業。
撅着屁股聳着肩,他一點也不累,對推測夏油傑房間聲音的遊戲上了瘾,這可比解密有趣多了!
嘴巴咧的老大,牙齒死死咬在一起,無聲大笑,腳尖卻興奮地呲溜碾了一圈地闆。
夏油傑擡頭,眉頭皺的能随機掐死一隻蒼蠅。
書桌側的牆壁不停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他起身用食指從上而下劃過牆面,最終蹲下,指尖停在踢牆線。
想起手機上推送的新聞,眉尾一抖。
這裡,怕不是蟲子泛濫成災了?
召喚出了一隻網狀的咒靈,把它罩在踢牆線防止漏網之魚,又随手丢了一隻有觸手的蠅頭進去——
“刺啦”一聲,扒下了整條踢牆闆。
牆後的‘蟲子’咚的一聲往後蹿,夏油傑也被吓得往後跳了一步,而後無語地看着觸手遞來的踢牆闆額角青筋直跳。
他氣勢洶洶劈手甩開門,撸起袖子走到五條悟門口開始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小子!又在整什麼幺蛾子!
五條悟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肌肉,咳了兩聲試着壓低嗓音,又撸亂頭發,若無其事的開門,熟練地倒打一耙。
“老子都被你吵醒了!你大半夜要幹嘛!”
見他煩躁的模樣,淩亂的頭發,沙啞的鼻音,夏油傑的手遲疑落在了空中。
又見他的身後書包落地……
難不成是拆牆的力度太大,把他的書包震下來了?
一時間,夏油傑愧疚又心虛,他低着眉眼輕聲道,“抱歉,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響誤會了你,把你吵醒了。”
五條悟的眼珠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飛轉,假裝抱怨,“老子那麼信任傑,傑倒好,一有事就推到老子身上。”
黑發少年頭低的更低了,更心虛、更歉疚了。在心中反思,狠狠唾棄了自己幾個來回。
他怎麼能因為悟偶爾調皮就對他抱有刻闆印象呢?這難道是摯友該做的嗎?悟又不是總是這樣!
五條悟見他蹙眉抿唇的模樣,得意的咳了兩聲,繼續演。
不滿的一錘錘向牆壁,“傑總是這樣!總是不信任老子,總是讓老子失望,惹老子傷心!”
轟——
一聲巨響,塵灰缭繞!
兩人懵懵對視,看着夏油傑不可置信的眼神,五條悟讪讪收了回拳頭。
剛修好的牆,又塌了……
這麼浮誇頓挫的台詞語調,那麼用力過度的表演動作,夏油傑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不爽地抱着胳膊,陰陽怪氣,“我?把你?吵醒了?!”
方才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個書包明明昨天就被他随手甩在地上了!還有剛剛抱怨的話,那哪是什麼剛睡醒的沙啞鼻音,分明是故意掐出來的超絕氣泡音!
什麼不要抱有刻闆印象!什麼五條悟又不總是這樣!都見鬼去吧!!
五條悟反應迅速,甯死不認,擺出一副讨債的嘴臉,“是啊。還不是高專太破沒空調,老子是嫌冷才才打通的房間,傑要補償老子。”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冷是吧!補償是吧!”
他冷笑着,右手擡起,掌心向上,一個像焦黑火山岩的巨大肉瘤出現在房間内。
——對溫泉的恐懼誕生的低級咒靈,唯一特長:高溫桑拿
它甫一現身,打通的房間瞬間成了超級烤箱,本來還有幾分濕冷的空氣溫度指數飙升!
五條悟臉上的得意刷一下凝固了。
他感覺像是被塞進了正在噴發的火山口,滾燙的空氣瘋狂湧入鼻腔和喉嚨,汗水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衣。
他臉上若無其事,腿上“嗖”地蹿開。
夏油傑同樣不好受,汗水瞬間濕透了劉海和後背,但他臉上“核善”的笑容卻異常燦爛,“怎麼樣悟,溫度還滿意嗎?”
望着那刺眼的笑容,再看看洞口那冒着蒸汽的肉瘤,不服輸的火焰“噌”地竄上頭頂!
蒼藍色的瞳孔裡寫着“老子跟你拼了”幾個大字,他咬牙:
“滿意!太滿意了!傑!幹得漂亮!繼續保持!千萬别停!老子就喜歡這樣!”
将人從洞口推回他的房間,他帶着一股“壯士斷腕”的悲壯氣勢,直挺挺躺回床上。
夏油傑垮下臉,也不服輸的躺到床上。
……躺了沒幾秒,床就濕了。
他餘光瞄了瞄洞口,見對方沒有探頭,鬼鬼祟祟躺到地闆上。
剛挨地,嘲諷接踵而至,“這就受不了了,傑也太遜了吧!果然硝子說你虛不是沒有道理的!”
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這樣的指控!夏油傑把球踢回去,“我隻是不小心滾下來了而已!倒是你,這麼關注别人,是堅持不住了嗎?”
“放屁!老子的眼睛,無論睡沒睡都能監視你,你别想作弊!”
說完,靜了兩秒,他飛速補充: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傑不甘示弱,“哼哼哼哼哼哼哼!”
五條悟呆了兩秒,把頭探進洞口,“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傑:“……”
“你口水噴出來了。”
高專的房間格局相似,從夏油傑的角度看去,還可以望見五條悟翹起的白嫩腳丫。打爛的牆壁正好緊挨着五條悟的床頭,也幸好是他在自己房間轟爛的,要不然這些牆渣可以讓他的床今晚報廢。
五條悟:“你剛剛鼻屎還噴出來了呢!”
好肮髒的污蔑!
夏油傑急道,“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老子說你有就有!”
“……快睡覺!要是我先睡着你就輸了!”
五條悟嗷嗷示威:“老子肯定比你先睡着!”
兩個房間,被一個大洞連通,中間杵着一個瘋狂冒氣的咒靈。空氣扭曲,溫度高得能煎熟雞蛋,硫磺味混合着汗味,堪稱人間地獄。
夏油傑認命躺回床上,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的額頭、脖頸淌下,浸濕了枕頭。他閉着眼,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如同在修煉什麼絕世神功。
剛剛自己的腦袋一定是瓦特了!五條悟是自作自受,自己又是做了什麼孽,非要陪他要受此一遭?
隔壁的動靜更大。五條悟癱在床上,煩躁地滾來滾去,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間或夾雜着幾聲壓抑的、痛苦的吸氣聲,還有模糊不清的咒罵。
時間在高溫的炙烤中變得無比漫長和煎熬,夏油傑雙目無神的盯着牆上的鐘表。
……耳邊,隔壁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夏油傑心中一喜,他睡着了?!
貓一樣躍下床,從足跟到足尖慢慢過度,摸到隔壁,就在他剛探出洞口半步,五條悟突然傳來極響亮、極刻意、極假的——
“呼……Zzzzz……呼噜……嗯……涼快……舒服……”
鼾聲抑揚頓挫,甚至自帶台詞,夏油傑擡起的腳僵在半空,又悄咪咪落下,換個方向,一模一樣摸回床上。
想乘五條悟睡着把咒靈關了是徹底沒戲了!
夏油傑的拳頭猛地攥緊,死死瞪着那堵破牆的方向,恨不得用眼神把那個裝睡的白癡燒穿!
一分一秒地煎熬,夏油傑熬着熬着熬出來了幾分睡意來,迷迷瞪瞪的閉上眼睛。
隔壁的五條悟馬上睜眼,蒼藍的眸子興奮閃光。
他貓着腰悄咪咪探過去,像特務一樣落地滾一圈,滾到夏油傑床邊,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肉,見人真的睡着,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随手一捏,将咒靈變作灰飛。
蒼天之瞳在黑暗中顯出幾分幽密、沉靜、冷酷和審視。
他的主人将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探查咒力流的波動與方向。
半晌,阖上雙眸。他懶懶地就地躺在夏油傑身邊,慵懶的哼唧幾聲,打着哈欠斷斷續續道,“笨蛋,這種天氣,這個程度的溫度就夠了……明早……哈——就算你發現……那也是老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