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神色恍惚,背抵着宿舍門闆,被他終究帶回的《心理教程》的書頁在手臂無力垂落時拍打在門闆上簌簌作響。
窗外的蟬鳴遠沒有盛夏時節熱烈,但傳到他的耳裡卻震耳欲聾,一陣噪鳴過後便是恒久的死寂。
他盯着自己微顫的指尖半晌,突然狠狠握緊,握的掌心濡濕,緊的手掌生疼,仍發狠用勁,繃的拳頭不住抖顫。
“啪!”
倏的,他丢垃圾一樣把書甩地老遠,連同丢垃圾一樣把自己甩到床上。
死死悶在被子裡,夏油傑悶的鼻尖生汗也不松手,直悶的大腦暈眩、悶的家人硝子的聲音在他耳邊循環播放。
他以'最近太累出現錯覺'為由拒絕了醫生小姐的用藥建議和每周進行精神評估的醫囑。
“開什麼玩笑……”,他一骨碌起身,抓起鋼筆在日曆上打叉,力透紙背的紙背也不想停手。
上一個叉的位置還停留在入學前一天。他指腹用力,入學日期便被墨水洇成黑點,他又提筆将後面的日期敷衍式的用一條直線一并劃掉。
用了十幾年的嘶吼和歇斯底裡才勉強摘掉的标簽又被帖了回來,還是被無法反駁的同類貼回來的,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了。
鋼筆墜地,氧氣被抽走了,夏油傑頭腦昏沉地站在泥沼中心。
這泥沼很眼熟,必是他曾陷進去過又發誓再不陷進去的。
迷茫是一片海,這海在今年夏天難得未受大風,海水隻被搖晃在海岸兩頰。他以為是永遠的晴光便含笑着安心合眼,展開蜷縮的身軀安睡在它的臂彎。
卻在半夜,轟雷掣電、疾風驟雨、大海側翻、海浪鋪天,夏油傑從礁石上滾下,鹹澀的海水掐醒他,窒息的冰冷鞭笞他,他再次陷入不可抗拒的窒息的漩渦,再難破水仰頭而出。
這次沒有人可以拉他上岸了,夜蛾老師也不能讓這篇海域重歸平靜晴朗。
“我還以為…我不再孤獨了。”
夏油傑俊郎深刻的眼窩此刻卻顯得他陰郁又疲頹,語調上揚也掩不住自嘲的諷味。
“傑——”門被敲地砰砰作響,門外的少年大有一副你不開門我就敲到死的意味。
夏油傑伸手一勾門把,剛開了條縫白毛的液體貓咪便熟練地滑進來:“喲,被硝子掏出的84味拖把吓到了?老子可要把你的囧樣到處宣揚宣揚。”
“拖把布條先糊到了你的屁股上吧?你現在還渾身的消毒水味呢。”夏油傑叼着滑落的皮筋将凜亂的頭發用指梳順彙成一束。
幾縷跳脫的發絲溫順盤在耳側,黑發少年低眸的瞬間顯出幾份容易把人騙倒的溫馴來。
五條悟眼珠随着晃動的馬尾尖晃動,他彈了一下,馬尾晃了回來。他雙眼噌的兩起,屈指再彈一下,又晃回來,彈,晃,彈……
“悟!”
不想管他,他怎麼還越彈越用力了,自己的後頸都頭發鞭紅了。
五條悟一點不心虛,他彎腰将掉在地上外圈微潤的橡皮圈套在冷白的腕上:“傑,老子來幫你紮頭發吧!”
夏油傑毫不猶豫拒絕:“不要。”
他一點也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變成頭發稀疏的秃頭男。
“來嘛~”
“不要啦!”
五條悟笑嘻嘻的夾着嗓子揪住他的袖子晃悠,力道大的快要把人甩飛出去。
“來嘛!”
夏油傑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肩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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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鏡子左照照右照照,頗有些驚奇:“你的手藝還不錯嘛。”
“那當然,老子什麼都是最強的!”
笑話!五條悟可是小時候因為好奇心而玩過芭比娃娃的精緻DK,區區丸子頭怎麼可能難倒心靈手巧的他?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五條悟說:“夜蛾說有任務。這次的咒靈出現在遊樂場哦,說不定能調幅個能飛的過山車咒靈。到時候老子坐在車頭,你和硝子排排坐在後面,我們來個無軌駕駛,多帥啊!”
一想到賽車手五條悟開着過山車帶同期在空中飙車的畫面,他便忍不住美滋滋的笑。
聽到有任務對方還和他在這裡鬧,夏油傑抓着他就走。
“那我還是調幅個棉花糖咒靈給你吐糖絲吃吧,說不定還能陪你過家家玩編繩結紮頭發的遊戲呢。”
五條悟拍拍他抓住自己的爪子:“是怕寂寞了嗎?放寬心啦,就算有咒靈陪老子玩老子也肯定不會忘記你的。”
夏油傑故作平靜:“呵,誰怕寂寞了?”
五條悟聽着他的口氣驚奇的看着他:“你真的怕寂寞啊!原來老子對你這麼重要嗎?”
“誰怕了!”
“劉海炸起來了哦,明明是被戳中了才這幅口氣的吧!愛要大聲說出來啊,咒靈不是來分開我們而是來加入我們的!”他比出蘭花指,“來,大聲說‘悟大人,我——愛——你!’”
夏油傑咬牙切齒:“誰要咒靈加入進來,不對…都什麼跟什麼啊!”
五條悟像質問負心漢一樣掐着他的脖子搖晃:“所以你到底愛不愛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