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治身披玄甲,立馬于錢塘江邊,望着滾滾江水,神色冷峻。身旁旌旗烈烈作響,身後将士們盔明甲亮,手中長槍如林,透着十足的肅殺之氣。此次進軍吳郡,他肩負着為孫策開疆拓土的重任,不容有失。
朱治的玄甲軍踏碎晨霧,鐵蹄聲驚起蘆葦蕩中無數寒鴉。當瞭望塔的梆子聲在由拳城頭炸響時,他望着城頭慌亂集結的散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細作所言不虛,這座咽喉要隘此刻不過是紙糊的堡壘。随着令旗揮落,三千将士齊聲呐喊,雲梯如林般搭上斑駁的城牆。
正在吳郡北線調兵的許貢得知消息立刻翻身上馬,率領親衛日夜兼程回援。暮色四合時,渾身汗透的戰馬嘶鳴着停在城牆下,他踩着士兵的脊背登上城樓,正撞見朱治銀甲在夕陽下閃着冷光。
"許貢!"朱治猛地摘下頭盔,露出額角新添的傷疤,斷劍直指蒼穹,"我乃吳郡都尉,而你勾結劉繇逼走盛憲,當真以為天道無眼?"聲浪裹着怒意直沖雲霄,驚得城頭戰旗獵獵作響。
許貢的臉色霎時漲成豬肝色"放箭!給我把這些亂臣賊子射成刺猬!"
他聲嘶力竭的呼喊被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撕碎,城頭弓箭手顫抖着将箭矢搭上弦,卻見朱治的士卒頂着燃燒的盾牌如惡狼般撲來。随着越來越多的人順着雲梯登上城牆,眼看着就要守不住,許貢在幾個門客士卒的保護下逃跑了。
朱治攻下了吳郡自領了太守事,并且着手把吳夫人母子接過來。
這時候孫策正在征讨吳郡那些不服的勢力,譬如王晟等人,各自聚衆萬餘人或數千人。孫策領兵前去讨伐,皆把他們都攻破了。
孫策的馬蹄碾碎吳郡城門前的殘雪時,朱治已将吳夫人一行妥善安置妥當。雕梁畫棟的郡守府内,窗棂新糊的桑皮紙透着暖光,吳夫人正端坐在紅泥小火爐旁,案幾上擺着剛溫好的黃酒。
暮色将吳郡城頭的“孫”字大旗染成金紅色時,中軍大帳内已飄出陣陣酒香。孫策斜倚虎皮交椅,青銅酒樽與朱治的犀角杯重重相碰,濺出的酒水灑在新繪的江東輿圖上,将會稽、吳郡兩處的朱砂标記暈染得愈發濃烈。“這兩杯,一杯敬死去的兄弟,一杯敬指日可待的江東霸業!”他仰頭飲盡,喉結滾動間,露出頸側未愈的箭傷。
帳内轟然應和,黃蓋拍着大腿唱起激昂的戰歌,程普撥弄着斷弦的箜篌輕聲相和。孫權跪坐在角落的軟墊上,望着兄長和老将們把酒言歡,突然聽見孫策帶着醉意的呼喊:“且慢!”
整個營帳瞬間寂靜,唯有炭火噼啪作響。孫策搖晃着站起身,虎皮披風滑落肩頭,露出内裡染血的戰袍。他踉跄幾步拽住孫權的胳膊,十五歲的少年被扯得險些摔倒,撞進兄長帶着硝煙味的懷抱:“諸位皆有漢室敕封,獨我弟仲謀至今白身?”孫策的手掌重重拍在弟弟單薄的後背,震得孫權腰間木劍叮當作響,“都十五歲了!跟着我們見血光、參軍機,早該有個名分!”
朱治放下酒樽,蒼老的手指摩挲着案上竹簡。燭火在他眼角溝壑間跳躍,映出他凝視孫權時的灼灼目光——少年緊抿的嘴唇、握成拳頭的指節,與當年孫堅在洛陽城頭的模樣竟有幾分相似。“校尉所言極是。”他突然起身,甲胄碰撞聲清脆如裂冰,“某願連夜修書,舉薦仲謀為孝廉。這孩子心思通透,觀其解,他日必成大器!”
黃蓋聞言撫掌大笑:"好!孝廉可是入仕正道!想當年朱将軍也是由此踏上征途!"帳内諸将轟然應和,孫策卻起身走到孫權面前,伸手重重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膀。孫權擡頭,撞進兄長鷹隼般熾熱的目光,聽見那句帶着酒氣的低語:"等你戴上孝廉的進賢冠,就該真正獨當一面了。"
晨光穿透窗棂,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金斑。孫策踏入内室時,吳夫人正将最後一支銀簪别進發髻,銅鏡映出她鬓角新添的白發。"阿母昨夜可安?"
"昨夜倒安生。"吳夫人轉身時,腕間的玉镯輕碰妝奁,"倒是你,聽說昨日給仲謀舉了孝廉?"
孫策颔首,俊朗的面龐泛起笑意:"正是。君理已修書上表,仲謀在軍議十分出色,連公覆老将軍都贊他心思缜密。"他伸手接過侍女遞來的熱茶,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眉眼,"還有王晟、嚴白虎那些聚衆反抗的勢力,也都叫我一一平定了。吳郡如今插上孫氏戰旗,總算是安穩了。"
吳夫人輕歎一聲,拾起梳子為兒子整理淩亂的發辮,她凝視着兒子眉眼間未褪的疲,輕聲道“聽說你前日生擒了王晟?”
"此老聚衆萬餘,與嚴白虎勾結,發動反亂,險些壞我收複吳郡大計。"他劍眉微蹙,"其子弟負隅頑抗,已按軍法處置。"
"軍法是軍法,人情是人情。"吳夫人突然起身,寬大的衣袖掃過案上的青銅香爐,沉香袅袅騰起,"你父親當年與王晟,可是'升堂見妻'的情分。"她的聲音忽地柔下來,"如今他滿門皆亡,獨留一把老骨頭...伯符,你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阿母!那些人妄圖阻攔江東一統,其态度嚣張,不除何以立威?"
吳夫人輕歎一聲,語重心長道:"為帥者,果敢剛毅固然重要,但也要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這世間萬事,不可做絕啊。"
孫策沉默片刻,終于沉聲道:"好,孩兒答應您。"
她望着這個與亡夫七分相似的兒子,忽而想起孫堅出征前,也是這樣固執又熾熱的眼神。"你和仲謀都長大了。"她輕聲說,指尖撫過孫策肩頭的青銅獸紋,"但無論何時,都要記得...江東的基業,要用仁德來守。"
這邊虞翻幫助王朗進了城,王朗自知自己大勢已去便對虞翻道“仲翔,”王朗的聲音沙啞,帶着幾分滄桑,“此次兵敗,我心有不甘,卻也知大勢已去。你一路不離不棄,危難之際盡顯忠義,我很是感佩。隻是如今我已無力再圖大業,你跟着我,也沒有了前途。”王朗微微一頓,目光柔和下來,“你家中尚有老母需要照顧,你還是趕緊回家吧。我不能再耽誤你盡孝,你理應回到家人身邊,承歡膝下 。”
虞翻聽到這話,身形一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低下頭,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面容,想起她平日裡的牽挂與擔憂,心中滿是糾結。他深知王朗所言在理,自己若繼續漂泊,母親必定日夜憂心。可多年的君臣情誼,又讓他實在難以割舍。
許久,虞翻擡起頭,眼中含淚,單膝跪地,向王朗行了一個大禮:“主公,承蒙您多年的知遇之恩,翻銘記于心。既然主公如此說,翻不敢不從。隻望主公往後多多保重。”
王朗連忙将虞翻扶起,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眼中滿是不舍:“仲翔,你回去之後,若有難處,盡管開口。你的才華,日後定能大放異彩,莫要埋沒了自己。”
"備馬!"孫策從吳夫人處出來後對給親衛道,腰間佩劍随着動作撞出清越鳴響,"我要出城!"
他要見的這人自然是虞翻,他早聽說虞翻護送王朗歸來,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将這等人才招緻麾下。
暮色初合時,孫策的烏骓馬停在虞宅門前。青瓦白牆間,幾竿翠竹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竹葉縫隙裡漏下的斜陽,将策馬而來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剪影。親衛上前欲扶,孫策卻已利落翻身下馬,将缰繩一抛,伸手理了理衣襟上的銀線雲紋——這是他特意換下戰甲,着意挑選的素色錦袍。
叩門聲驚起竹梢宿鳥,木門吱呀輕響,虞翻握着書卷的手猛然收緊。他望着孫策腰間那柄寒光未褪的"霸王槍",喉結滾動着拱手:"不知孫将軍大駕光臨......"話音未落,孫策已握住他的手腕,溫熱掌心傳來不容抗拒的力道:"仲翔叫我伯符便是!"爽朗笑聲驚得檐下風鈴叮咚作響,孫策側身避開門檻,靴底碾過滿地竹影,大步跨進院落。
"不過是敗軍之将。"虞翻垂眸掩去眼底複雜神色,忽聽得内室傳來蒼老問詢:"仲翔,誰來了?"
孫策聞聲,立刻斂去面上的不羁,整了整衣袍,神色轉為恭謹。他輕步穿過竹影搖曳的庭院,在房門前駐足,擡手恭敬地行了一禮,朗聲道:“伯母安好,晚輩孫策,冒昧來訪,還望恕罪。”
話音落下,屋内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孫策耐心等候,待虞母在榻上坐定,才緩步踏入屋内。屋内陳設簡樸,卻收拾得一塵不染,牆上挂着幾幅水墨竹畫,透着清雅之氣。
虞母微微颔首,目光慈祥地打量着眼前這位聲名赫赫的江東豪傑。孫策也不怯場,挺直脊背,坦然與她對視。片刻後,虞母微笑着開口:“孫将軍真實少年英才啊”
“伯母過謙!”孫策忙道,“仲翔兄護送舊主,千裡輾轉,這份情義,江東誰人不贊?仲翔兄忠義無雙,必是受了伯母的教誨。如今亂世,最難得的便是這份赤子之心。晚輩今日前來,一來是仰慕仲翔兄的才華,二來,也是想向伯母讨杯茶喝,讨個安心。”說罷,他露出爽朗的笑容,言語間既有晚輩的敬重,又帶着幾分親近,倒讓屋内原本稍顯拘謹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既然孫将軍都這麼說了,你也莫要辜負了這份心意。” 虞翻望着母親溫和的目光,又看向孫策誠懇的面容,心中感動,默默點了點頭。
二人又到了外間堂屋,孫策道“如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輩出之時,我欲在江東幹一番大事業,仲翔可有興趣與我共圖大業?”
虞翻聞言,心中一震,他擡眼望向孫策,隻見對方眼中滿是誠懇與期待,不由得陷入沉思。良久,他緩緩開口:“将軍厚愛,翻感激不盡,隻是……”
孫策不等他說完,便急切道:“仲翔但說無妨,若是有何顧慮,皆可與我講。”
虞翻長歎一聲:“将軍雄心壯志,翻亦有所感。隻是我曾侍奉王朗,雖他如今敗北,但舊主之情,難以忘懷。”
“若王朗有你輔佐,何至于此?”孫策歎了口氣,“仲翔可知,你守的是忠義,可忠義也需有施展之處!”他張開雙臂,仿佛要将整個江東納入懷中,“在我這裡,你能為百姓開太平,能讓江東子弟不再漂泊——這難道不比困守敗軍更對得起心中道義?”
虞翻心中動容,思索片刻後,拱手行禮:“承蒙将軍如此看重,翻願為将軍效力,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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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孫翊滿臉好奇,湊到孫權跟前:“次兄,這次你随長兄出征,一路上可有啥新鮮見聞?好玩不?”
孫權神色一凜,嚴肅道:“這是行軍打仗,可不是去玩樂,哪有什麼好玩兒的?”
頓了頓,孫權看向弟弟,語重心長道:“我這一走,家中老母和弟妹都托付給你了,你可得多上上心。”
孫翊道“曉得曉得!那些鼠輩,打不過長兄,就想拿咱們當軟柿子捏,妄圖拿捏長兄罷了。放心,我一定把家裡照料得妥妥當當!”接着,他眼神發亮,興緻勃勃道:“下次我非得求長兄帶我出征,倒要瞧瞧那些家夥究竟是何模樣!”
孫權無奈地瞥他一眼:“你消停些吧!”
孫翊卻意猶未盡,又說道:“今日阿母還替王晟求情呢。依我看,這種反複無常的宵小之徒,長兄殺他殺得一點沒錯。留着他們,純粹是浪費糧食,不殺還等何時?”
孫權對殺與不殺不做回應,隻是淡淡道:“别成天把打打殺殺挂在嘴邊。”
孫翊撇了撇嘴,還是不服氣:“次兄,你就是心太軟。我聽說了,那王晟之前還跟咱爹那麼要好,現在竟然跟着嚴白虎與長兄作對,害咱們損兵折将,如今被長兄抓住,竟然還想求條活路。阿母心善,為他求情,可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孫權眉頭微皺,看向孫翊:“亂世之中,殺人易,收心難。一味殺戮,隻會讓人心生恐懼、離心離德。長兄此次大開殺戒,也是無奈之舉,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但往後治理江東,光靠武力可不行。”
孫翊梗着脖子,語氣裡滿是不耐:“次兄我看你是越看書膽子越小了……總想着懷柔寬仁,可亂世之中,拳頭才是硬道理!”
話音未落,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呂範負手而出,淡綠色衣袍被穿堂風掀起衣角:“仲謀所言極是。”他目光掃過兄弟二人,緩聲道,“伯符此番懲戒,不過是立威震懾。若有真才實學之人,将軍向來是求賢若渴——昔日魏文長斬韓玄獻長沙,昭烈帝不也納為己用?亂世争雄,當學高祖‘江海不擇細流’。”
二人向呂範見了一禮,呂範笑着拍了拍孫翊的肩膀:“公子年少氣盛,有這份血性是好事。但行軍打仗、治理一方,都需剛柔并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二人紛紛道“受教了”
“子衡兄去拜會母親?”
“正是。夫人前日差人送來新制的梅餅,說是讓我嘗嘗合不合口味。”呂範笑着撫了撫衣袖,眼角皺紋裡藏着暖意,“這幾日忙于軍務,也該去請安了。”
三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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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賀齊不負所望,在戰場上與商升幾番交鋒,商升漸漸不敵。看着士氣低落的部下,商升心中明白,繼續抵抗不過是徒勞,于是派人向賀齊表示願意投降。然而,他的部下張雅、詹強卻不願束手就擒,他們認為投降是恥辱,趁商升不備,将其殺害,而後詹強自稱會稽郡太守,據守東冶,發誓要與孫策對抗到底。
王朗躲在城中,看着這一切,心中滿是悲涼。曾經身為會稽太守,他在江東也算一方諸侯,如今卻成了寄人籬下的落魄之人,東冶的地方勢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而他,也沒有任何實力去争奪話語權。城外,賀齊的軍隊正在集結,新一輪的攻城戰一觸即發。
恰好這時東冶城内暗潮洶湧,張雅與女婿何雄為争權勢反目成仇,二人龃龉不斷,政令分歧漸生裂痕。賀齊探知城中亂象後,即刻點齊精銳,趁夜色銜枚疾進,直撲東冶。戰鼓轟鳴中,賀齊軍如雷霆萬鈞之勢破城而入,張雅倉促應戰,麾下将士人心惶惶,不出半日便被擊潰。詹強本欲負隅頑抗,卻聽聞賀齊用兵如神,先前破敵無數的威名早如重錘般叩擊心防,思忖再三,最終開城獻印,率部衆素衣跪迎,将東冶城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