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後第三天返程,高鐵站裡人擠人,排隊口的安檢語音一遍遍循環播放,帶着一點年後特有的倦意和人潮躁動的回音。
遊煥在便利店買完熱豆漿,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托着豆漿出來,迎面就看見了阮見木。
阮見木站在候車口邊,穿着深灰色風衣,拉杆箱擱在身旁。他面無表情地往手機上掃了兩眼,看起來剛下車。
遊煥愣了一下,快走幾步:“你在這站換乘?”
阮見木擡眼,點點頭:“嗯。”
“真巧。”遊煥笑着走近幾步,把豆漿舉了下,“要喝點嗎?我這份給你。”
“不用了。”阮見木拒絕得不鹹不淡,“你喝吧。”
他确實也不是口渴。隻是剛從安靜又壓抑的家出來,還沒回到FIS基地,整個人都像是浮在某個中間層,不真實,也不自在。
遊煥卻像是風塵仆仆歸來,一身熱氣和市井煙火氣沒散。豆漿的紙袋被他捏得有點變形,他卻神采飛揚:“我剛從家出來——我媽硬塞給我一大包炸貨,說隊友不吃她都要傷心。”
“這東西又放不久,還弄那麼多,吃不完。”
阮見木沒回嘴,隻是轉頭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地:“你會全部吃完的。”
遊煥愣了下,然後樂了:“你還挺了解我。”
他們并排排着隊,一前一後刷身份證進站。人群推着他們緩慢往前走,像某種倒計時在緩緩重啟,恢複成他們熟悉的賽季節奏。
回到基地,拎着三大袋吃的進門,差點撞翻了玄關的小闆凳。
“哎喲你這背得什麼?”趙天泊探頭看,“進貨回來了?”
“我媽包了炸丸子、藕盒、糖酥山藥條……非讓我帶回來分給你們。”遊煥一邊踢鞋一邊往廚房拖,“還有她炸的一種山楂球,特酸,陳思源你别碰。”
何必擡了擡手:“我可以先吃炸藕不?”
“你少拿兩片,”遊煥把袋子攤在桌上,像個熟練的食堂阿姨,“我要留一份給——”
“阮見木?”趙天泊挑眉。
“嗯。”遊煥沒擡頭,理所當然地說:“他家年味不大,估計也懶得張羅吃的,我叫他來吃點。”
廚房裡頓了一下。
田瑞文咬着小魚幹:“他也來蹭飯?”
遊煥一邊剝着保鮮袋一邊說:“怎麼不行?我邀請的。”
十分鐘後,阮見木推門進來的時候,穿了件看不出品牌的米色風衣,圍巾顔色淺淡,眼角還有點沒睡好的青色。他一進門就聞到油炸香味,動作明顯慢了半拍。
“坐。”遊煥招呼他,“先喝點水,炸的都熱過了。”
桌上擺了一整圈玻璃盒,油紙下面是被吸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炸物,每個都用小木簽固定,标了标簽。趙天泊一邊咬着藕一邊看手機,陳思源在給何必講自己被山楂酸到臉變形,田瑞文安靜地夾了兩片丸子,像是習慣了他們的鬧騰。
阮見木放下圍巾,看了遊煥一眼,嘴角勾了下:“你媽做的?”
“我炸不出來這麼整齊。”遊煥把給他留的那一盒端過來,“這個給你單獨裝的,沒被他們亂動。”
阮見木沒說話,隻低頭夾了一塊藕,嚼了半晌,輕聲說:“炸得比我家阿姨做的好吃。”
話音剛落,自己都頓了頓。他不太習慣在别人熱鬧的空間裡顯得太私人,頓了下,像是要收回。
遊煥沒笑,也沒打趣,隻是安靜地看着他,說了句:“那你多吃點。”
飯後,訓練室一如既往地亮着光,遊煥去倒水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阮見木靠在走廊盡頭的高腳凳上,安靜地聽趙天泊講笑話。趙天泊很吵,何必在旁邊添油加醋,陳思源老遠喊“你别胡說”,田瑞文嘴角抖着,不肯笑出聲來。
而阮見木就在那兒,嘴角微勾,沒太說話,像個安靜旁觀的人。
遊煥走過去,把水杯遞給他。
阮見木接過:“謝謝。”
“這能進訓練室嗎?小心妲己收拾人啊。”遊煥小聲打趣。
“能能,hit他還在韓國呢,管不到。”
阮見木沒接話,低頭喝了口水。他其實沒怎麼聽趙天泊在講什麼,也沒特别想笑,甚至有些累。但這屋裡暖和,聲音不重,炸藕還在喉嚨口泛着熱氣。
這天夜裡,遊煥在手機上又新建了個備忘錄,标題是:
【媽炸藕——每年都要分一份】
他點開聊天框,問:
“你明天來嗎”
等了十幾分鐘,才收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