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人身影遠去,他轉身回了小院。隻見院中人散去,桌上碗筷未收,她還餘了半碗飯未曾吃完,顔菏倒是将自己的碗筷收拾的幹幹淨淨。
見不着人,他自然要問詢。見人站在眼前遮擋日光,顔菏睜開左眼看了沐清若一眼,随後拿着蒲扇指了指身後。沐清若随着指示看去,隻見裡頭房門緊閉,他不明情況,還以為是兩人鬧了别扭,隻責問道:“怎麼回事?”
品味出他語氣之中夾帶的責問,顔菏倒覺得自己有些無辜,隻閉着眼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
他心中本還為着沐清若問責自己,現下正處于忿忿不平之中,但腦中卻閃過一道靈光,故意作怪道:“你自個撇下她跑到外頭同人私會,如今倒反過來問責我,這算是什麼事呢?”
沐清若一時被問住了,他本還以為是兩人是因為碟中局的緣故才鬧了不快,卻從未往那方面想過,倒被顔菏反将了一軍。臉上頓時染上了微紅,嗫嚅着嘴唇想說些什麼來辯駁一二,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隻好轉過身收起了桌上的殘局。
顔菏這番占了上頭,倒還有些得理不饒人了,見他不答話,手搖着那把舊蒲扇,隻從藤椅在上坐了起來。他繞道沐清若身前,一雙眼直溜溜的看着他:“怎麼着?怎麼不說話了呢。”
沐清若雙手端着碗筷,隻撇了他一眼,見人眼中滿是取鬧笑意,思及顔菏方才所言,心中滿腔心事,隻一心想着,暫且裝不下别的思緒,便尋思不予理會,免得此人愈加蹬鼻子上臉。
于是從人身邊錯開,徑直入了廚房。顔菏見此狀,倒也覺得十分無趣,搖動手中蒲扇,風随着扇面扇動而來,他擡眼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那緊閉着的房門,隻擡手揉了揉飽腹後,又回了那藤椅上休憩着。
清水注入木盆之中,沐清若将手伸了進去,才感知到臉上的熱意仍舊未曾褪去,一時竟還懵懂的想着,難不成她真是為了自己的所言所行而吃了悶醋氣着了?
一時想着,望着木盆之中那浸在水中的修長手指,嘴角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可這一情形模樣,唯獨隻有他自己知道。
許妖娆本就是因顔菏不知在山上設了什麼迷陣,所以才未順利出了這九裡香山。繞山一大圈後未得解法,不得不折返回來,本想找人算賬,卻無意看見沐清若歸來的身影,于是順水推舟僞造了自己采取九裡山香的假象。
某人倒還識時務的沒有戳穿自己,她也隻好先順勢留下,再做打算。卻看到了幽汝能在九裡香山中順通無阻,于是故意耍脾氣發作,隻從房中小窗繞了出來,想跟在着幽汝身後繞出九裡香山。
饒是離得遠也被人發現了,一道銀光閃過,挂在美人腰間的銀鞭直直的沖着她躲藏的樹後襲來。許妖娆失了内力,隻堪堪避開,從樹後露出了身影,幽汝一見她的相貌便停了手。
許妖娆看着樹幹上那道顯露而出的鞭痕,心中不禁暗歎這美人并沒有看上去那麼溫柔如水,那鞭若是抽在她身上隻怕已經血肉模糊了。想要跟在她身後混出九裡香山隻怕是難了,且看她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主。
幽汝心中也沒往别處想,隻片面知道沐清若對她的心思,還有清妩書信之中提及過幾次,對人的性格描述的倒也不算詳細,隻說過許妖娆捏造假身份,利用他們進了無岐山盜取了夜幽昙,害的他們幾個帶她入山的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責罰,其中沐清若将事攬下,身上的責罰尤為嚴重。
還有次在外行事時,沐清若以全身内力穩許妖娆體内波動内力時,險些被她身邊的苗疆人奪了性命,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會明晃晃的将自己背地裡受過的苦難講給許妖娆聽,但她卻有心想插柳成蔭。
隻單看這一女子尾随她後追出的身影,就可猜出許妖娆寄托在沐清若身上的情分必然不少,想必這就是話本子裡頭寫的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但這一氛圍似乎又不是,許妖娆的神色過分冷靜了。她此前總聽聞說魔教中人修煉邪門歪道之術,因此性格偏激古怪,許卿和便是如此的人,隻身屠了自家滿門,竟還留下一血脈存活,但卻喪盡天良的挖了那少年的雙眼,還放出話說若誰敢對其施以援手便效仿前者屠盡其家門。
但論着她是沐清若所看重的人,幽汝心中自然也有些愛屋及烏的偏向。許妖娆雖也有傳聞在外,但性格應該不是那種喜怒無常,成日隻知殺伐的人吧。
見人久久沒話,幽汝隻好自己先開口說話:“姑娘,你跟在我身後可是要做些什麼?”
許妖娆看了眼地下那堆方才從樹上驚落下的翠綠枝葉後,又轉眼看向幽汝,道:“我想跟在你身後一塊出山去。”
這回答自然是出乎了幽汝的預想,可見她十分坦蕩的看着自己,根本就看不出有一絲假意。許妖娆這一舉止,竟然将她此前的所思所想全推翻了。
但幽汝也敏銳的從許妖娆口中得知了另一種信息,由此細細推斷出她一個人是出不了這九裡香山的,而且思及許妖娆方才躲避傷害的身形雖然緩慢但卻及時,不可能是個武功内力極差之人,唯一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封閉了她的内力。
如此說來,許妖娆在自己手中頂多過幾個回合而已,現下看來還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幽汝自然是不能讓她跟着自己出了這山門,若是分離出了什麼意外,沐清若那頭可怎麼交代。
她淡笑着搖了搖頭:“不可以哦。”
“姑娘還是原路返回吧。”
倒也真沒跟許妖娆客套,留下話後,收了鞭子就施展輕功從她眼前消失了。
見人如此翩翩然的離了此處,她便知曉幽汝看穿了一切。隻覺從前經曆的那道坎也未像現下那麼憋屈,隻心中一頓氣血湧動,捏緊雙拳,隻閉眼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平複心性後,隻原路爬窗回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