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突兀地響起一句話,許諾驚叫一聲,踉跄着被旁邊的垃圾桶絆倒。
一隻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從身後穩穩地扶住了他。
“方、方……”
方斯廷扶着他站直,收回了手,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你在幹什麼?”
許諾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白天你說要事實證據,我上網找了,沒找到,于是找物證組借了實驗
室,在這裡試驗一下。”
他手忙腳亂地從旁邊的桌子上翻找着,“奇怪,剛剛我還在看來着……”
“你沒必要……”
“啊,找到了。”許諾迷糊又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就在口袋裡,給忘了,你看。”
方斯廷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還是接過了照片。
“我試了幾百次,不管是站得近還是遠,以什麼角度,用什麼力道,都不可能是人能吐出來的。”許諾從桌邊拿過一個夾闆,認真道。
方斯廷用沉冷的語調反問他,“所以?”
“所以,這是兇手從别處采集來的,然後故意留在現場的,”許諾眨着閃亮的眼睛道,“目的是為了嫁禍李存後。”
方斯廷眼裡的不耐之色更重,“你負責的小組罪犯抓到了?”
網絡技術組和物證組隻有幾個人,一個人要分析好幾個嘉賓的活動軌迹,彭潇潇甚至一人負責全部人的犯罪側寫,而行動組人多,往往幾個人負責追蹤一個嘉賓。
聽他問到這個,許諾就心虛地結巴了,“沒、沒有,但是……”
“先把你手頭的嘉賓捉拿歸案,這個案子不是你該管的。”
許諾眼裡興奮的光芒黯淡了下來,塗着隐晦唇膏的嘴張了張,不情不願地扁下來,“哦。”
方斯廷也發覺自己的語氣不是很好,放緩了語調,“不早了,趕緊下班,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嗯。”許諾低頭把垃圾桶裡的垃圾拎出去。
修身的T恤上縮,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腰身,肌肉緊實得沒有一絲贅肉。
像一隻非洲小野豹。
方斯廷收回目光,細細回味一下,從他那聲鼻音中聽出了哭聲。
心不知為何也跟着悶悶的。
回到辦公室,他越想越不得勁。
這人是不是太愛哭了。
從前他的同事和下屬,不論男女,也個個都是鋼筋鐵骨,不屈不撓,油鹽不進。就算剛畢業的菜鳥,也沒動不動就哭。
他剛才還沒說什麼,怎麼就那副樣子了。
太脆弱了。
完全不像獵狐突擊隊出身的人。
喝了口茶,他摒棄無端的雜亂思緒,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輕輕的,像是怕打擾到裡面正在伏案思考的人,又像是在躊躇。
方斯廷看了下腕表,已經淩晨1點。
他起身開門,看到許諾面色猶豫,正打算離開。
眼眶,果然紅紅潤潤的。
“我看你還在……”
“你怎麼還沒下班?”
“我們組的那個人比較難抓,我想再梳理一下線索,不知不覺就到這時候了。”許諾苦着臉道,這才想起來似的,把手裡的其中一杯咖啡端給他。
“自己磨的,别嫌棄。”他腼腆地笑了笑。
方斯廷抿了一口,咖啡豆烘烤後的焦香味恰恰好,苦澀中帶着果香和奶香味,還有一絲微微的酸,口感層次非常好。
“謝謝。”他又喝了一口,準備關門時,突然道,“你的案子,給我看看。”
許諾的臉肉眼可見地明亮了起來,激動地點點頭,忙不疊地沖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資料。
黑暗中工位上電腦發出的那點亮光微不足道,化着淺淡又不失精緻妝容的臉龐明昧不定,那張明顯帶有男人棱角的臉,卻因為毫無瑕疵的妝色,恍惚中顯出幾分雌雄莫辨。
野性中帶着獨特的溫柔。
許諾很快抱着文件夾過來,拘謹地朝他笑了笑。
這人,好像永遠手忙腳亂的,帶着不谙世事的笨拙。
“剛才哭了?”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嗯。”許諾低垂的頭輕輕地點了點,有些難為情。
方斯廷無措地動了動,換一隻腳支撐着身體。
“身為緝查員,怎麼可以這麼軟弱。”他一本正經地批評道。
“平常在外人面前,我不會這樣的。”許諾勇敢地看着他,“因為太想得到你的認可和一句稱贊,所以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疑點,開口引起你的注意,想……靠近你一點。”
“但是,感覺你很讨厭我。”
“我是不是不小心……”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拿着文件夾的手翹起了小指,急忙藏到了身後。
完了,暴露了。
“我平常還是很陽剛的,真的。”
方斯廷瞥了眼他的另一隻手,指甲很幹淨,但縫裡還有一絲沒卸幹淨的彩色指甲油。
“進來吧。”他放緩了語氣道。
許諾眼神亮了亮,屁颠屁颠地跟着進來,坐在辦公桌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