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隻攬在他腰上的手存在感實在強烈,強烈到他需要屏住呼吸,才不至于讓自己的心跳沖破風聲,傳入她耳中。
兩人很快回到蓮花樓。
江流一把将李蓮花甩進屋内,之後便再也沒有動作。
李蓮花瞧着江流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臉色,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哎呀,江大夫,我這不過是受了些小傷,何必勞您費心?況且那乳燕神針不是都說了嗎,養兩天就好了。”
他知道,此刻讓江流沉默的早已不單是早上的小小矛盾。但别的那些,他卻也不敢仔細去想。畢竟有些念頭一旦放任,就再也收不住了。
江流沒有回話,隻是盯着李蓮花那張戴着面具的臉出神。片刻後,她腳步輕緩地上前,像是怕驚擾什麼似的,擡手揭開那張面具。
她終于看清了李蓮花的表情,沒有對她亂發脾氣的不滿,也不是看她任性時會有的無奈。竟然隻是微微蹩着眉頭的、一張波瀾不驚的臉。
她心底卻突兀的冒出一個答案——
原來他在怨我。
她抓着面具的手微微一顫,語氣艱澀的開口:“我本來還騙自己,說你不吃解藥定是有你自己的安排,等時機到了,自然會吃。卻原來,原來……”
原來你也怨我,怨我當年偷懶,明明能夠解毒,卻害你十年時間吃盡苦楚。
江流無法再說下去,她不想親口從李蓮花這裡确認“他恨她”這件事。
難怪自己有時無意的碰觸,他總是躲閃,難怪那顆解藥他收下,卻始終不吃。可他是那樣好的人,對方多病照顧有加,對笛飛聲也不曾有過敵意。對她這個說不上喜歡,甚至有些怨恨,但又不算讨厭的人,自然也會給予那份慣常的溫柔。
“抱歉啊李蓮花。”
江流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
李蓮花知道她定是誤會了什麼,卻也無法開口向她解釋。隻能無力的說出一句:“你不要多想。”
江流後退兩步,指尖下意識扣住腰間少師劍的劍柄,冰冷的觸感似乎給了她最後一絲勇氣。
“李蓮花。”她的聲音很輕,像風拂過竹林,卻又帶着一如往昔的堅定,“事由我起,也該由我了結。解藥你若不願吃,便不吃吧。每過十年,我自會來尋你,用你的揚州慢替你壓制碧茶之毒——你總不至于連自創的内功心法都嫌棄吧。”
她頓了頓,喉間發緊。
那句“其他時候,我就不多打擾了”終究沒能說出口,隻能借着後退的姿勢蓦然轉身,衣袂翻飛間已快步離去。
李蓮花上前兩步想要拉住她,指尖卻在即将觸到她的刹那蜷縮着收回。
心底情緒驟然翻湧,如舊日浪潮裹挾前塵愛恨,一浪蓋過一浪,淹沒了眼前光景,連帶着催動他體内的碧茶之毒。他的唇無聲翕動,所有話最終都如他所願,哽在喉頭,化作一口腥甜的血。
他踉跄幾步跌坐在椅子上,擡手抹去唇邊鮮血,忽然低笑出聲。
李蓮花啊李蓮花,你這又是何苦?
若真要怨,便怨江流吧。
怨她那樣好,又那樣耀眼。
她身邊合該站着能與她并肩同行的少年英俠,而非他這般被歲月磨平棱角、被舊恨蝕空骨血,連愛意也不敢聲張的李蓮花。
江流回到客棧時,模樣瞧着倒是與平時無異。但李蓮花沒有和她一起回來,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陸小鳳雖不知這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看這情形,顯然不是太妙。花滿樓搖頭輕歎,這種事旁人終究不便插手。至于方小寶,他見江流獨自回來更是大氣不敢出,躲在樓梯底下探着腦袋偷瞄。
誰知江流剛進屋很快便又推門而出,除了身上那把總是被她背來背去,卻從不肯拿來用的少師劍不見了以外,和方才無甚區别。
江流疑惑地看向堵在門口的兩人:“你們找我有事?”
兩個好朋友默契搖頭。
“哦。”江流反應有些遲鈍,“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
隻是江流這副模樣,陸小鳳哪裡敢放心讓她離開,當即伸手一攔截住她腳步:“這馬上就到吃飯時間了,方多病說他小姨一直想見見你。”
“下次吧。給阿娩的禮物還沒準備,明日就是她的訂婚宴,再不去就來不及了。”說完,便側身繞過陸小鳳,徑直出門去了。
方多病見江流離開才噔噔噔跑上二樓,憂心忡忡的問道:“江姑娘看起來太奇怪了,她該不會一時想不開,真跑去把李蓮花一劍捅死吧?”
陸小鳳:“……”
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