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鎮,采蓮莊。
這采蓮莊一直以來都是薛玉鎮上有名的富庶大戶。隻可惜這郭老爺天不假年,留下郭乾、郭坤兩個兒子後溘然長逝。
萬幸二人雖然年輕,但郭老爺養荷的本事倒是繼承下來,培育的荷花雖算不上稀有,但也都品相極佳。因此常有達官貴人和文人墨客前來賞荷。兄弟齊心倒也算将這采蓮莊的門庭支撐起來。
十年前,采蓮莊内怪事連發,血紅嫁衣殺人奪命,郭二爺一夜離魂、喪失心智。眼瞅着采蓮莊往日不再,卻又靠這顔色特異的“流光玉婉”起死回生,甚至更勝從前。
方多病從百川院帶出的資料還算詳盡,再往後翻便是百川院邢探關于采蓮莊三起命案的探查記錄——
采蓮莊嫁衣殺人的流言最早要追溯到十年前。
莊主郭乾發妻早亡,後又娶了樂坊伶人許荷月為續弦。可惜好景不長,許娘子過門第二年便被人發現身着采蓮莊祖傳的石榴裙嫁衣溺死在自家荷花池中。
之後郭乾又再娶一妻王浣筠,同樣也是樂坊出身。隻是這王娘子卻未曾享過一天正頭娘子的富貴便死在了新婚之夜,死狀竟與當年許娘子死時一模一樣。
不過這采蓮莊并非江湖門派,因此十年前過世的許娘子與七年前過世的王娘子,都是由當地府衙驗明正身後以意外溺水結案的。
三日前,即将嫁于少莊主郭禍的威遠镖局二小姐蘇蘇,被人發現身着同樣的石榴裙嫁衣溺死于荷花池内,故而引得百川院介入。
白日裡三人到訪時就發現這采蓮莊的郭莊主極不願配合,對百川院刑探的到來非常抗拒。而之後不論是問他對莊上三起命案的看法,還是追問他金鴛盟舊人獅魂的下落,通通一問三不知。要不是方多病亮出自己尚書之子的身份後又謊稱司職監察司,三人怕是連話都說不上就要被掃地出門。
李蓮花見這郭乾十分懼怕官府之人,便借着方大人的名頭要求在莊上住下。而郭乾迫于無奈隻能咬牙答應。
幾人初來乍到,眼下暫時也沒有其他線索,便決定趁夜先去看看那接連害死三人的殺人嫁衣到底有何玄機。
“哼,區區八卦乾坤鎖,還能難倒我千機堂少堂主方多病不成。”
“哇,那确實是很厲害了。”
有一說一,方多病是不怕鬼的。怪隻怪這采蓮莊内陰氣森森,而他開的這把鎖,鎖得還是那件有三條人命的殺人嫁衣。這會兒冷不丁聽到江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方小寶短促地“啊”了一聲,甩飛手裡的鑰匙。
方小寶氣急:“江姑娘,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江流就是故意的。
她翻進采蓮莊後院剛準備找人,就看到自己要找的目标鬼鬼祟祟地聚在别人門前。于是便準備吓他們一吓。不過李蓮花和笛飛聲都很警覺,隻有方小寶埋頭開鎖沒注意到她。
“不是說了辦完事就來找你們嗎。”江流拍拍方小寶的肩,越過他先一步推開門,“愣着幹嘛,不是你們幾個要撬鎖溜門的?還不快進來。”
采蓮莊的這件石榴裙嫁衣确實華麗非常。
料子是上好的料子,刺繡也是頂格的手藝。但這些都是普通大戶人家能有的水準,真正給這件嫁衣增色的還是上面琳琅滿目的苗銀配飾。
江流毫不避諱地撈起托盤裡擺着的新娘頭冠在手裡颠了颠:“真想不到這老郭家祖上竟然是诏族人,隻是這東西真能戴在頭上?脖子不會斷?”
李蓮花的目光在叮鈴作響的頭冠上停了片刻,冒出個絕妙的點子——
“既然三位新娘都是穿着這件嫁衣出事的,不如你也換上試試,看看究竟有什麼問題。”
好你個李蓮花。
江流暗罵一聲,笑眯眯地将頭冠塞到李蓮花手中:“我覺得你這主意非常不錯。隻是這嫁衣畢竟害死過三人,我到底是個姑娘,穿上确實不太吉利。不過你們三個都是大男人,想必沒有這種忌諱吧。”
李蓮花:“……”
笛飛聲:“……”
方多病:“……李蓮花!”
也曾問鼎中原武林、一敗難求的李蓮花,如今連猜丁殼都赢不了。
江流在外面等了半天,終于等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不知為何,她轉身回頭的瞬間竟突生出些許緊張,恍然間覺得自己像等待接親的新郎官……
木門在夜色中呻吟着打開。
李蓮花被裹在嫁衣中行動艱難,因此才能如此清晰地在被他緩緩推開的門扉裡看到月光映照下江流略帶驚訝的眉眼。
他視線跳動,随着江流從肩頭滑落的一縷頭發來到她摩挲着劍柄的手——是少師劍的劍柄,上面還有他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迹。
沒什麼特别的。
李蓮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