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待内力行至丹田,李相夷卻倏然睜開眼睛,瞬間襲來的劇痛令他身形搖晃,勉強扶住桌子才不至于摔下去。
他扯着衣袖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許久才重回清明。
那人竟将他經脈中猶如附骨之疽的碧茶之毒盡數逼至丹田。難怪他剛才初初運轉内力時沒有感到半分不适。隻是那碧茶之毒凝聚一團,稍一碰觸便會引來千百倍的反噬,毒素發作時的痛苦遠超曾經。往後隻要不強行催動丹田中的内力,做個隻有些拳腳功夫的普通人,怕是也能長命百歲。
竟不知世上還有如此神醫。
李相夷垂眸看向自己因常年習武握劍而布滿老繭的手。
曾經驚才絕豔的武林第一劍,往後卻再也不能拿劍了。
可悲可歎。
李相夷笑得苦澀。
是了,他的佩劍也已沉入海底再難尋回,能不能握劍又有什麼關系,畢竟他也無劍可握了。
江流回到竹屋時,屋裡昏迷了好幾日的病人終于醒了。她顧不上同那人招呼,隻是悶頭走來,抄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
長舒一口氣後,江大夫總算有空去看她那臉上寫着諸多疑問的病人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江流洗過手後坐到竹屋裡的四方桌邊。“來,手伸過來,我先給你把把脈。”
那病人倒是配合,乖乖伸出手腕。
“恢複得不錯。”江流歪着頭似乎在傾聽什麼,“隻是你這毒我暫時解不了。”
那人點頭,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後抱拳拱手道:“還沒問過神醫姓名,在下李相夷,多謝神醫救命之恩。”
“我又沒能解你的毒,你倒也不必跟我這麼客氣。我叫江流,你可以稱我為江大夫。”
李相夷苦笑一聲:“江大夫莫要說笑,我自是知道這碧茶之毒無藥可解,您能将其困入我的丹田之内,保我性命無憂已是大恩。”
“原來你中的這叫碧茶之毒。不過誰告訴你此毒無解的?”江流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一命一價,我收了你的買命錢,自然要讓你藥到病除。”
那令牌在江大夫的掌中轉了個圈,待李相夷看清那究竟是何物後伸手便想奪回。
如今他雖不能驅動内力,但這麼多年習得的招式還在身上,更何況他自創的婆娑步在這江湖上不說第一,但前三也總是有的。而此時此刻他卻在這不大的竹屋裡被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溜得團團轉。
這江大夫雖然隻是一味地騰挪輾轉,但身姿步法無一不精妙。即使是曾經的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追上她。
江流見李相夷不再争奪令牌,便也停了下來。
“累了吧,喝口茶?”江流拿起桌上的茶壺,這才想起這壺裡的水在半刻鐘前被自己喝了個幹淨。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轉身往炖藥的小爐走去。
“别喝水了,你還是喝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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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傷還沒好全,人就先跑了。
江流雖然也明白有的事是比命重要。但做大夫時,她又很難認同這一點。
前幾日海邊來了群自稱四顧門的江湖人,說是在找他們的門主李相夷。
村裡都是些平頭百姓,看着老實巴交,一副被劍指着就不敢有半句謊話的模樣。殊不知越是這種偏安一隅的小地方,村人便越是團結。
江流交代他們别提她前幾日撿了人,就沒有一個說漏嘴。
不過最令江流意外的是,那些人找人的陣仗很大,行動上卻非常敷衍。
海邊幹活的村民告訴他們沒有,他們便信了沒有,甚至沒有進村裡去找找看。畢竟隻要他們進了村子,就不難發現村子後山竹林醫館的小藥爐裡,熬的是活血化瘀的傷藥。
那之後李相夷就走了,隻留下句很快回來。
也不知道是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