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頭腦簡單的白瑞呢?
室内很安靜,隻有冰塊漸漸融化,滴入積水的淅淅索索的聲響。
“禀報陛下——”
尖利的嗓音撕破了宮殿内的寂靜。
一名銀甲士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殿内:“我們前去和談的使節送來口信,巫皇說可以撤軍,但是要……要……”
那士兵跑進來,才看見一屋子的人,除了皇族的人,還有兩邊列席的親王大臣,到嘴的話硬生生噎回去了。
“要什麼?”國王急的前傾身體:“快說!”
那士兵戰戰兢兢地跪下,聲音都帶着顫抖:“巫皇說,被二皇子刺殺很生氣,因為……因為二皇子很魯莽愚蠢,所以增加了天災的程度。”
“如果想要他高擡貴手,隻要二皇子這個膽敢前去刺殺他的alpha,給他和親,這才可以談。”
“……”
“什麼?!!”
皇後再度猛地站起來,哀嚎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兒子尊貴無匹還是alpha!怎麼能送去給另一個alpha和親!”
随後身子一軟暈了過去,幸好及時被内侍官和女官們攙扶住了。
國王氣得胡子都在抖動,手捏着金色拐杖,“簡直是……欺人太甚。”
“沒有别的辦法了嗎?比如要金銀财寶……”
滿室沉默不語,顯然金銀财寶在巫皇那裡是瞧不上眼的。
士兵顫抖嗫嚅:“巫皇說……必須派alpha王子和親,否則免談。”
大殿内一時之間落針可聞,每個人似乎都刻意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國王目光梭巡了一圈,終于,視線落在了白瑞的身上。
那眼神裡,突然閃爍了一道精光。
“你二弟刺殺巫皇失敗,白瑞,我們希望你也可以擔起國家的重任。”
頓了頓,國王開口,聲音響徹大殿:“事急從權,就由你去……嫁給巫皇吧。”
“……”
白瑞一下還是反應不過來,自己的耳朵到底聽到了什麼。
“什麼?”
國王清了清嗓子:“巫皇說了,要二皇子……其實這也可以解決,你和你二弟出生隻差了一點時間,論起來分不出前後,現在你是二皇子,就由你去和親。”
“……”
白瑞白皙的臉色蒙上了一層蒼白,原本氣色很好的唇突然像是失去了血色。他緊緊咬着牙齒,臉上都繃出了咬肌的形狀。
“他是受傷了,不是戰死了。”
國王冷着臉,一點愧疚和不安都沒有:“白瑞,你皇室的修養呢?”
這個作為國王的父親居然和他談修養。
能讓白瑞去替自己的二子頂包,哪怕這些禍事不是白瑞惹出來的,竟然還能談修養兩個字?
白瑞原本以為隻要小心避開,就不會身陷險境,但沒想到,竟然要被直接一腳踹下懸崖。
“好他媽一個修養,”終于,白瑞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又不是……”
國王盯着他的眼睛:“你是alpha,一直都是。”
“就算不是,聖光帝國還是有點存藥的,可以讓你短期内呈現alpha狀态。”
一般這種藥都是有點副作用的,而且用的時候非常痛。
當然,這些不在他們的考慮範疇内。
“……”
白瑞雙拳下意識攥緊,盡量平複語氣:“你們讓我去和親頂包……你們是覺得巫皇傻嗎?不怕巫皇見到我後知道自己被戲耍,後果代價更加慘重?”
他被滿殿的視線刺痛,覺得肩背都受到了視線的戳探,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哪怕一星半點兒的話。
他其實更想問:就沒人擔心他這個頂包的替身,是直面巫皇的人,一旦被發現必定會死嗎?
當然,這更加沒人在意。
“不重要,”國王面色很冷,語調也一樣無情:“你二弟刺殺巫皇的時候,并沒有到内殿。”
沒有到内殿就受了這麼重的傷,捅了一個大簍子,逃了回來,卻沒有一個人去責備他。
相反的,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不需要說話,就有人推替死鬼去給他平路。
原著裡的主角,果然光環大。
而自己作為原本漫畫裡的炮灰來說,就是那個平路的小玩意兒……
白瑞站的筆直,臉色卻蒼白如紙。
“或者由我親口告訴巫皇這些戲弄把戲……”
國王搖搖頭:“你想舌頭完好的抵達暗月大地,還是永遠都沒辦法開口告密,自己選一個吧。”
“還有,你昨天私人撥款的教會畫師學堂,裡面還有不少孩子,你應該不希望他們……”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白瑞擡起手,制止了國王的話頭,他再次擡眸,眼睛裡的溫順乖馴已經蕩然無存,那原本瑩潤的眸光也冷淡麻木:“我去。”
“但是,我有要求。”
“……”
國王望着白瑞,過了一會,才開口:“你說。”
“既然說我是二皇子,那麼就請做戲做全套,把二皇子的封地給我,稅收和國庫獨立核算。”
“……”
“什麼?”
下面大臣竊竊私語,“這麼狠啊?”“這怎麼行?”
既然沒有感情可以談,那就談談錢。
白瑞無視那些嘈雜的議論,緩緩仰起臉,“為顯鄭重,也彰顯風之平原聖光帝國的強大實力,我的陪嫁,必須黃金珠寶千萬。先折成現錢,存我私庫。”
下面的竊竊私語更加密集,國王目光陰鸷,落在白瑞身上,半響,他大手一揮,止住了議論。
“都允了。”
“我再賜你羊頭短刀一把,祝我兒此次和親旗開得勝。”
“……”
出了冰塊降暑的大殿,烈日灼灼地包裹上灼熱的空氣,白瑞曬的頭暈眼花,本就白皙的臉頰更顯得有些蒼白,他身子打晃,趔趄了一下,但身邊并沒有人可以攙扶他。
難受一陣陣漫上來,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有點想吐。
“殿下,您沒事吧?”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來,緊接着,白瑞的胳膊就被攙扶住了。
是剛才跟着内侍官的那名小仆,這會正有點擔憂地看着他。
他攙扶了白瑞,但是很快就收回了手,左右看看,确定沒有被人發現,應該是有點不放心偷偷溜出來看看。
“殿下,您臉色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白瑞臉色确實蒼白,他擺擺手,扶着廊柱堪堪站穩,捂着痙攣的胃半響,終于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小仆一跺腳:“殿下,要不然,逃吧,我幫您。”
“您這麼好,還私人給教會學堂裡的孩子們撥款,他們真的對你太糟糕了……”
一個小小的仆人都看不過去,但是那座金碧輝煌泛着冷氣的大殿裡,卻一個幫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吐完以後,舒服多了,白瑞擺擺手,沖他勉強笑了一下:“沒事,逃不掉的。”
配角會死,尤其是炮灰配角,這樣的事情也逃脫不了,但“嫁過去”以後要如何走下一步,白瑞覺得,這事兒得聽自己的。
“謝謝你的善心,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善意。”
說完,白瑞就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搖搖晃晃地走掉了。
而那個小仆,一直凝視着白瑞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離去。
四下無人,化作了一縷紫色的煙霧,隐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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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獾城堡内。
那縷紫色煙霧從黑暗裡鑽出來,在水晶球上轉了一圈,鑽進了水晶球内部。
修長的手指拂過了水晶球,銀發男人手肘撐着桌面,歪着腦袋。
“好凄慘,弄得本喵都心軟了。”黑貓叼着紫色的綢緞,重新蓋回了水晶球上。
那映着人影的水晶球,消失了光芒,重新歸于平靜。
“活了這麼久,難得見到這麼有意思的人和事。”
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着紫色的綢緞。
“比我想的要聰明,有點想試試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