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相見,一點沒有舊友重逢的喜悅,而是說不出的尴尬。
白翊不僅頭發是白色,皮膚也比一般人要白皙許多,因為臉紅起來非常明顯。陸昭野原本還想若無其事打個招呼,結果看他騰一下變紅,隻能趕緊轉開視線。
她臉上的面具對别人有用,在裴雪卿這樣和她極為熟悉的人面前,就算隻露個下巴和嘴,也是能認得出來的。
裴雪卿一副見鬼的不可置信的模樣,差點沒站穩。他夢遊似的“大聖……?”剛出口,青靈就從陸昭野身後飛出來,這下他也不用問了,眼前這個九成九就是自家大聖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青靈高興極了,“我就知道沈寒漪那個家夥不會不管,小雪,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是來救人嗎?”
白翊整個人燒成了紅色,裴雪卿的臉卻蒼白得吓人,他深深望着陸昭野:“青靈大人,這位——”
“是師姐呀!”青靈說,“我就說她沒死吧,總算是被我找到了,沈寒漪那女人這次可是輸給我了。”
跟在最後的墨棠這時才現身,他看着眼前亂七八糟的場景,沒有開口說話。他帶着面紗,刻意收斂氣息,一時之間還真的被白翊和裴雪卿忽略了過去。
陸昭野硬着頭皮道:“我也是才活過來不久,身上還有大麻煩,想着先把京城這攤事處理了再回家去。”
她自認問心無愧,可看到裴雪卿這麼可憐的樣子,心下還是泛起後悔。
早知道,讓白翊給他們打聲招呼了。
裴雪卿上前兩步,伸出手又縮回,原地狼狽地轉了個圈,以袖掩面,聲音裡帶了不明顯的哭腔:
“大聖,你能回來就好。”
再放下袖子,他恢複到陸昭野最熟悉的、溫文爾雅體貼溫柔的樣子,不過眼角一片濕紅,比百年前多了三分弱柳扶風的脆弱。
“此地發生之事大聖肯定有所耳聞,我們此次便是為此而來。我們二人還有事要辦,”裴雪卿又有勇氣看着陸昭野了,“大聖,此番事畢,請務必回碧梧嶺,沈大人一直在等您。”
他快速說了妖族在京中的據點,又把兩個能将妖僞裝成人族的手環給了陸昭野,轉身就匆匆離去。
他旁邊一直未發一言的白翊走的比他還快。
陸昭野拿着手環又是僥幸又是覺得奇怪,她現在被段明夷追殺,本就不欲讓裴雪卿知道,還沒想出合适的說辭和他分開,對方就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又在不高興的墨棠,選了青靈這個簡單的交談對象:
“他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地宮上層比下層的地勢要複雜得多,所有地道都是彎曲的,路旁沒有任何規律會出現大小不一的囚室,都是封死了的。
陸昭野随便選了一間打破,裡面竟然不是妖,而是人。
一個皮包骨頭的男孩躺在地面上,囚室的六個面全部繪有陣法。這陣法陸昭野還真的認識,一般出現在靈氣濃郁的地方,比如地脈或者火山,輔助修士更快的煉化靈氣。
此地卻沒有什麼天靈地寶,隻有一個男孩。
他全身的血液都被這個陣法吸走,僅靠陣法反哺的一點靈氣存活。
此時毀了陣法,他會立刻死掉。
墨棠蹲下摸了下男孩的腿骨,就隻是把手指放上去這樣輕的舉動,他緊緊貼在骨頭上的皮膚竟然凹下一個坑。
骨頭已經成粉了。
“資質算不得上佳,但如果能拜入一個說得過去的仙門,入斷塵境不成問題。”
縛心客要鑄造仙骨——當然不能無中生有。
他做的事情,就是劫掠,搶别人的,挪用之後就成了自己的。
縛心客作為修士,行事比最邪惡的魔族還要惡毒百倍。
“受害者肯定不止這一個,”男孩早已失去意識,陸昭野捏碎他的喉骨,“我們必須要阻止這件事。”
墨棠道:“先去看看妖族。”
如果都像這個男孩一樣已經沒救了,就将段明夷引來,搭上一條命将這地方徹底毀了也不算虧本。
兩人繼續向裡前行,有欺地絡在前打探,不用擔心被巡視的魔族撞上。
因着陸昭野的要求,青靈絞盡腦汁:“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呀師姐,隻知道沈寒漪派了人出來,說是——血債血償!”
陸昭野突然停在原地,墨棠以為有敵襲,差點就把手中捏着的雷符扔出去。
“我們得回去。”陸昭野大聲道,“剛剛遇見裴雪卿的地方,他走的那麼急,就是不想讓我仔細觀察那裡!”
她終于抓住了腦海裡讓她在意的那一絲不适。
墨棠閉目片刻:“我讓欺地絡把段明夷盡可能引的遠些,但剛剛那裡肯定已經引起了注意,我們必須速去速回。”
陸昭野也明白這個道理,當下不再多說,兩人一前一後沿原路返回。
青靈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緊緊貼在陸昭野的脖頸後方。這是百年前她經常呆的地方,這次卻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師姐,你好像沒完全活着。”
“這是雲雨夢。”
青靈沒有實際存在的嘴,不然此時一定張得老大,她磕磕絆絆道:
“是怎麼……在雲雨夢上複活的?”
陸昭野:“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