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陸昭野指着鄭靜雲道:“你是來救人的?”
鄭靜雲蹙眉,但還是點了頭。眼前的半妖雖沒有露面,可隻憑一雙墨色動人的眼睛,就叫人難以升起戒備之心,鄭靜雲甚至有種與其親近的沖動。
陸昭野又指邊春娘:“你也是來救人的。”
然後兩手一拍:“要打出去再打,先把你們要救的人救出去。”
邊春娘警惕地藏在燈後,問她:“你也是來救人的?”
陸昭野:……不是啊,我隻是來跟蹤你。
梁氏夫婦同她沒什麼關系,況且陸昭野近憂遠慮全占了,火燒眉毛最緊迫的事,是雲雨夢本能随時可能占據她的神志;而往遠了說,她被真仙殺死又以絕對不正常的方式複活,其中必有大陰謀,這麼些個麻煩事纏身,陸昭野都不知為何自己還要攪進這趟渾水。
想着來都來了,邊春娘和鄭靜雲又蠢得令妖發指,她忍不住才站出來。
邊春娘冷笑:“我本來是要救一個,但現在看這俠王不順眼,等我殺了她再說救人之事。”
鄭靜雲毫不畏懼:“我先斬你這邪魔,再救人不遲。”
陸昭野大怒,周身燃起烈焰,旁邊兩人被急遽攀升的溫度逼退,熱浪與光明席卷,牢房内安靜了一瞬。
也因此,角落裡的一聲利器刺進皮肉的聲音格外刺耳。
衆人全都轉頭看去,一個戰戰兢兢的瘦小的獄卒手持長刀,刀身刺入梁儲背後寸餘,他俯身倒在孟歸愚身上,将她護得嚴嚴實實。
在場的全都是經曆過無數生死之人,一眼就看出梁儲死的不能再死。
小卒見長官露出惡容,驚慌撤刀,腳下踢了孟歸愚一腳,她正在此時悠悠轉醒。
本以為自己死去換了丈夫一條生路,頭顱劇痛醒來,卻看見丈夫的屍體。
那一瞬間孟歸愚發出的聲音,比厲鬼還要滲人。
邊春娘和鄭靜雲終于不再争鬥,一個抱着孟歸愚,一個背起梁儲的屍身,同陸昭野一起闖出禁所。
出門才發現天降暴雨,三人沖入雨幕,很快甩開了身後的追兵。
鄭靜雲領頭去了不遠處一個小院,她自從被皇帝逐出宮,就在京中盤桓,做了不少行俠仗義之事。因她到底曾是正經的公主,皇帝沒有發話,京中官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屋中生了火,孟歸愚抱着梁儲的屍身垂淚,陸昭野心下焦灼,直接朝邊春娘問道:
“你帶走了他們的孩子,那孩子現在在何處?”
邊春娘又變回之前所見的畏縮模樣,側耳仿佛是聽鬼焰中男鬼講話,然後才道:“便在平山的娘娘廟裡,你去問裡面最胖的一個尼姑‘袈裟賣不賣’,主持回‘施主出價幾何’,你再說‘兔子九隻’,她就會帶你去見孩子。”
她說完就要走,鄭靜雲閃身攔住,厲聲道:
“你離開前,我還有事問你!我有消息說,這次向刑部告發梁氏夫婦的人,是一個白衣女子,這人是不是你!”
她前面說邊春娘“戲弄凡人”,并非無的放矢。魂引使早有惡名,喜歡設局考驗人間伴侶,若是能度過難關還罷,若是表現沒能讓魂引使滿意,隻有死路一條。
這世間真正相愛的伴侶又有幾個?大部分能找到一個能過日子、有感情的家人就不錯了,如何經得起妖魔設劫考驗?
魂引使要看的真心沒有幾顆,手上血淋淋的心倒是挖了不少。
邊春娘神色不改:“你若說的是告知官府梁氏夫婦情好,那的确是夫君讓我做的。”
鄭靜雲怒發沖冠,立刻拔劍。
提燈中惡鬼露出一張恹恹的臉,他舌頭剛剛長好,說話有些含糊:
“你敢動本君的人,本座便屠你滿門!”
陸昭野再忍耐不住:“你到底——說什麼呢?”
惡鬼立刻縮回鬼焰裡。
邊春娘十分嬌羞地一跺腳,于原地消失,鄭靜雲正要追出門去,孟歸愚開口将她攔住:
“俠王不必追了。”
她艱難地扶地站起來,對孟歸愚和陸昭野各行一禮,開口道:
“官府對梁、孟兩家早有不滿,不會是因魂引使一言緻此。”
話音剛落,屋外厲鬼的聲音壓過雨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倒比醜八怪聰明。”
鄭靜雲因為臉上胎記,從小聽這話不知多少,早已習慣。陸昭野對兩人搖頭:“這次她是真的走了。”
孟歸愚抿了下唇,突然朝陸昭野跪下,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