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青竹的一番勸說,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跑到了北院門口,心跳如敲鼓,震的耳膜發痛。
烏泱泱的黑雲遮蔽了圓月,昏暗之下僅靠着屋内溢出的燭光勉強看清楚進北院的路。
重新整理好思緒準備面對對方,猛然想起自身憔悴的面容,難免生出幾分怯意,邁着步子遲遲不敢向前。
屋内的佳人年輕貌美、柔情蜜意,他已年過三十有四,早不是花季燦爛模樣。
難道真要自降身份去跟他們争?
紀淩安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可讓他看着獨屬于自己的妻主擁他人入懷,心尖便一陣陣絞痛。
鼓氣凝神片刻,紀淩安邁着極輕的步子來到燈火明亮的屋門前,擡起的手還未扣響,便聽到一聲男子情/動/喘/息。
像是被人狠狠重擊了一拳,身體溫度迅速降低,腦子卻木木的感受不到情緒。
紀淩安緩慢地眨了眨眼,滞後如潮水般湧來的巨大悲傷快将他拍的支離破碎,趕在情緒失控前側身躲到一旁,蜷縮着身子死死捂着嘴,忍耐着無法控制的幹嘔。
竭力抑制之下,紀淩安憋的面容脹紅,急促的呼吸是身體到達承載極限的警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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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門被推開一條隻夠一人側身過的窄窄縫隙,程沅沫蹑手蹑腳地鑽了出來。
還未呼吸口新鮮空氣,罵一罵今晚發生的都是些什麼烏煙瘴氣的事,就隐約聽見矮灌木後細微響動。
警着神前去一探究竟,是誰大晚上膽子那麼大,敢躲在她屋門前鬼鬼祟祟。
待到定睛一瞧衣着打扮,脫口而出,“伯玉!”
程沅沫管不得灌木髒不髒,順着地方擠了進去,扶住了歪在牆上捂唇的紀淩安肩膀。
湊近一看明顯感覺到他狀态異常,程沅沫扯過内襯袖子擦着對方滿是淚痕的臉,“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起來回屋,我讓人請醫師來!”
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紀淩安,死死揪着程沅沫衣裳,幹嘔了出來。
“哎!慢點!慢點!我去拿水給你!”
程沅沫屁股還沒離開地,就被紀淩安一把摁了回去,揪着她衣領一頭埋了進去,眼淚鼻涕口水報複性的糊弄她衣服上。
“好受點了嗎?”程沅沫一心在他身體上,哪能注意到對方借此發洩的小小報複,輕柔地拍着後背,“怎麼突然吐了,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紀淩安赤紅的雙眸怨恨地瞪着滿臉擔憂的程沅沫,拉過她手臂狠狠咬上“負心人”手腕,跟個垂死掙紮激發最後血腥的狼崽子似的。
手腕疼肯定是疼,紀淩安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但對程沅沫來說更多的是好奇,這可是紀淩安第一次咬她。
出生在富商家的貴公子,自小接受的君子教育讓他罵人都隻能颠三倒四那幾個詞,就别說咬人這種有傷體面的行為。
程沅沫由他咬着,眉頭卻随着對方逐漸恢複理智而越揚越高,饒有意為欣賞着紀淩安不曾見過的一面
充血的耳朵漸漸恢複了聽覺,紀淩安清楚的聽見了屋裡子斷斷續續傳來的嬌聲。
他疑惑的同時松了口,未來得及去思考為何程沅沫人在這兒,裡頭的人是怎麼出聲,就先注意到被自己咬的青紫的手腕,一下慌了神。
“得讓醫師來看看。”
程沅沫手一揚,高舉過頭頂,另一隻手将不老實的紀淩安按回了懷中,“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在這裡哭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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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小聲抽哒哒的人在懷抱中漸漸恢複了體溫,反複摩擦的薄薄眼皮又紅又腫,每眨一下就刺痛一分。
可這些對紀淩安來說算不得什麼,一瞬不瞬地觀察程沅沫,要把她裡裡外外看個透,看個明白才好。
片刻後垂下眼睛,濕漉漉的纖長睫毛糊的一簇一簇,吸了吸泛紅的鼻尖,坦白道,“我來看你有沒有寵幸新人。”
程沅沫的情緒早在看到泣不成聲的紀淩安時煙消雲散。
兩人紅着臉怎麼吵都成,一旦紀淩安掉眼淚了,程沅沫哪裡還記得為什麼而吵,滿腦子把人哄好再說。
故意道,“你往我身邊送的人,我真要收了,你又不樂意了。”
紀淩安倔強抿唇不語,哭完了,要強的貴公子自尊心又回來了。
程沅沫後背抵在柱子上,摸着懷中人鬓邊烏發,“是我求人家給機會合作,酒席的地點定在哪裡不是我能決定的。上次花滿樓應酬我同李儲楓再三叮囑送我回來,沒想到她也喝斷片了,我一整夜都是鑽那矮案下頭呼呼大睡。”
紀淩安輕笑了聲。
程沅沫揚起嘴角,明明說的是自己的糗事,眼裡卻得意的好似得了什麼金銀珠寶。
“你不喜歡我在外頭過夜,我知道北邊商會會長來這一趟是必然要陪一場,專門讓手下的人在隔壁雅間等着,酒席結束後無論如何都得給我送回去,擡也得擡到家門口。”
遮蔽圓月的雲層散去,皎潔的月光灑落肩頭。
回憶起争吵的種種,不經發出感慨,“明明能坐下好好解釋的,咱們非得吵的臉紅脖子粗,眼淚巴巴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