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鈴默默收了傘,有意無意看了眼程沅沫的方向,邁着輕巧的步子走了過去。
站在稍後的地方,鹿鈴認真打量着從各種意義上的完美妻主,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那日紀公子給的披風。
他咬緊了後槽牙,強行把幹擾決定的思緒忘卻。
“家主,小少爺吩咐奴才不必跟着。”
柔柔的嗓音跟在蜜罐裡泡過似的,嘴角噙着更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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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歌與旁人家少年不同,他還保留着一分孩子心氣。玩勁一上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爽快了再說。
這也是在愛中長大的孩子,才獨有的肆無忌憚。
“随他去吧,等曬黑了就知道哭了。”
程沅沫似乎已經想到了程歌抱着紀淩安嗷嗷哭的模樣,打趣的語氣中是藏不住的溺愛。
又問道,“我記得你是伺候伯玉的,怎麼今日不跟他後頭?”
鹿鈴未語眉眼先低垂,一副楚楚可憐樣,“回家主,上次奴才不小心打擾,恐怕惹得公子生氣,便不讓奴才近身伺候了。”
程沅沫一側眉毛詫異地挑起。
記憶中的紀淩安仿佛天大的事不過他蹙個眉的反應,好壞脾氣唯獨留給了她,他竟然也會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生氣!
程沅沫看鹿鈴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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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小二的院子許久未住人,讓他們好好打掃,角落的灰塵都得擦幹淨,你去監督着些。”紀淩安遊刃有餘安排道。
墨發一絲不苟的束起,哪怕是在家中紀淩安也恪守衣着規矩,威嚴的出現在下人面前。
青竹懷中抱着厚厚一沓賬本緊跟着公子,聞言笑道,“公子對待二夫婿是極細心的,二小姐可算是能放心了。”
“朝朝是個老實本份的孩子,對待意綿又那麼上心,做父母的在有能力的時候多幫持一把,她們能少受許多罪。”
紀淩安剛顯露的笑意凝固在嘴角,站在遠處的遊廊直勾勾盯着廊檐下并肩而站的男女。
“公子,怎麼了?”青竹納悶公子怎麼忽然停下,順着視線看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鹿鈴怎麼和家主走的如此近,兩人似乎還交談甚歡。
青竹有些不敢看自家公子臉色,吞咽口水緩緩道,“公子,奴才将鹿鈴打發去屋外伺候,不知怎麼他來這了。待會奴才去問問伺候小少爺的俾郎,是怎麼當差的。”
“問那些不重要的做什麼?”深呼吸間紀淩安揚起下巴,硬生生将淚花憋在眼眶,“不過是在孩子面前裝樣子,維持表面和諧罷了,真當能回到從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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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儲楓再次帶着禮登門找的成了程沅沫,自小摸爬滾打長大的交情,程沅沫哪能不知道她所想。
雖府内大小事務都由紀淩安打理,但每日來了什麼客人程沅沫還是知道的。
前段時間天天往紀淩安那處跑,為的不就是多看兩眼鹿鈴。
程沅沫還沒碰着堆成小山堆的禮盒,就被李儲楓伸手擋了下來,她好笑道,“不是給我送禮的嗎?怎麼連看都看不得。”
“這是給你的。”李儲楓磨磨唧唧從犄角旮旯掏出枚玉石料子。
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個不錯的料子。
程沅沫下意識的比劃了下,熟記于心的尺寸令她碰上什麼好東西,都想着紀淩安能不能用得上。
“那這些是給誰的?”她問道。
“都是些男子用的東西,我想托你手給鹿鈴.”李儲楓拿不準主意問道,“你能不能去跟紀公子打個招呼,勞煩他多在鹿鈴面前說多美言我幾句。”
“伯玉才不會幫你這忙呢,他從不幹撮合人的事。”程沅沫收起料子,心中已有了主意。
心情頗好地拍了拍李儲楓肩膀:“旁的不管,你先送。收了就代表你有希望,不收再想辦法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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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需要鹿鈴近身伺候,灑掃院子的活就落在了他身上。
大好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伴随着徐徐吹來的清風,倒也是惬意自在。
看透人情冷暖鹿鈴在苟延殘喘的生活中早以學會了察言觀色,紀淩安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微末表情都在表達對他逾越心思的在意。
哪怕紀淩安自以為掩飾的很好。
鹿鈴本以為紀淩安會遣他出府,畢竟偌大的程府少了個俾郎,怕是無人會在意。
令他沒想到紀淩安隻是将他安排灑掃院子,這種單純又善良的處理方式讓鹿鈴一時失了神。
不過想來也很符合紀公子的性格,畢竟哪家貴公子會為了一時的同情出二十兩銀子,隻為贖他出苦海。
鹿鈴不敢多想紀淩安的好,再想下去怕是要意志不堅定,就此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