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搬了凳子,程沅沫順勢坐在了程歌身旁,觀察着小孩寫了會才道,“跟娘說說怎麼回事啊?歌兒可不是個會投機取巧的人。”
程歌先看了眼紀淩安,才将目光轉向程沅沫,委屈巴巴解釋道,“十張大字太多了,我寫不完。”
“歌兒,娘親問你,你覺得這種做法對嗎?”
孩子大大的眼睛立馬續上淚水,強忍着搖頭。
程沅沫心軟的一塌糊塗,恨不得收拾收拾給孩子帶出去玩算了。
頂着紀淩安的目光,聲音柔的不能再柔,“下次覺得自己做不到,就先跟老師商量能否減少或者延長時間,要是溝通沒辦法解決問題,就來找娘親,知道了嗎?”
程歌連連點頭,擡手準備抹臉蛋,軟香的帕子先他一步擦去淚珠。
紀淩安摸了摸孩子稚嫩的臉蛋,輕歎了口氣,“補完就去玩吧。”
程沅沫拍了拍孩子肩膀,順竿往上誇,“你瞧,你爹還是疼你的。要是換了旁人,準要罰了十倍的量。”
紀淩安未語,眉眼卻松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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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萬物複蘇,精心裝點的園中景色别有一番風味,無不透露出富貴人家的顯赫。
程歌跪拂于欄杆邊,捏着魚食往池子裡撒,逗的一池鯉魚争先撲騰,濺起紛紛水花。
程沅沫則護在身側,時不時指着某處有趣的說上兩句,引的紀淩安想不看她都難。
一家人在亭内歡聲笑語好不惬意,擁有優渥的生活條件,家主又是那般富有責任心和耐心。
一切的一切落入守在亭外的鹿鈴眼中。
他看了眼身旁跟着主人眉開眼笑的青竹,斟酌着用詞道,“家主對待家人時真溫柔體貼,我從未見過如此細心周到的人。”
青竹目光從自家公子嘴角揚起的笑意收回,頗有些自豪道,“你别看我隻是個奴才,但我自小便跟在公子後頭伺候,也見識過不少有錢有權了便忘了本,對待發夫折辱打罵。
但咱們家主始終以家人為先,對外更是撐起一片天地,屬實是可遇不可求的良人。”
鹿鈴眸光閃動,無意識地絞緊了袖子,心不在焉回了句,“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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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紅色的夕陽透過窗戶灑在身上,身姿挺拔的女子眉目平靜,光是站在那兒便耀眼的令人生淚卻不願移開視線半分。
聽聞珠簾微動,程沅沫壓低聲音問道,“睡了嗎?”
“嗯,瘋跑了一下午,沾床就睡了。”随着走動光影在紀淩安身上流轉,他才發覺哪怕隻剩餘晖,也照的人渾身暖洋洋。
獨處時兩人難得心平氣和的說話。
光柱中浮着細小塵埃,精靈般騰空起舞,靜谧下風聲清晰可聞。
程沅沫按耐着心中湧動的情緒,“近來我确實太過于忙碌,疏忽了對歌兒的關注,平日裡辛苦你了。”
針尖對麥芒大鬧一番,戳人心窩子的話倒豆子似的紮人,冷靜下來再聽對方好聲好氣的态度,多了幾分酸澀。
“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忙些也是正常。”紀淩安淡色的唇蠕動了兩下,垂下的睫毛微顫,“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才是最要緊。”
佳人含蓄的關心撫平了一切苦悶,程沅沫徹底心潮澎湃,差點握住的手被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打斷。
鹿鈴先是觀察了兩眼,立馬跪下謝罪,“奴才不是有意的,院子灑掃的小斯将小少爺落下的外衣交給了奴才,奴才趕忙就送了過來,不是有意要打擾公子和家主。”
懷中抱着的确實是下午程歌玩熱了,脫下的外衣。
紀淩安面上閃過不愉,袖子遮住的手攥了攥,語氣不鹹不淡道,“放軟榻上,待會小少爺的俾郎會收拾的。”
鹿鈴規規矩矩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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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燭火輕輕搖曳,紀淩安坐在妝台前敷着面,竹青則為主子抹着桂花頭油。
回想起下午的事紀淩安便莫名有些煩躁,揉着額角問道,“最近鹿鈴辦事如何?”
“奴才覺得鹿鈴還算是機敏。”青竹敏銳察覺公子心情不佳,放輕了動作,試探問道,“是鹿鈴做了什麼,惹主子不快了嗎?”
“希望是我多心了吧。”沒影的事紀淩安不願多說,倒顯得他草木皆兵。
況且鹿鈴是他要贖回來的人,一言一行關乎于他的臉面。
青竹了然,“公子若是不喜歡,往後近身的事都有奴才來伺候,隻讓他幹些粗笨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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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長莺飛二月天。
一頂花色紙鸢在程府上空騰起,底下扯着線的程歌聚精會神,仿佛在完成什麼重要的任務,連帶幫他撐傘遮陽的鹿鈴都跟着緊張起來。
程沅沫站于廊檐陰涼處,連連打着哈欠。
午後正是打盹的好時候,偏磨不過小兒子請求,陪着他在院裡放紙鸢。
“不用給我撐傘,擋着視線反倒讓我看不清往哪兒飛了。”程歌往邊上走了兩步躲開,視線不挪半分,急躁地趕人道,“你去邊上站着些,要是紙鸢挂樹上,還得麻煩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