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護着你了。”程沅沫勾唇把紀淩安往身邊拉了拉,“昨個真喝多了,害你等了我一宿,吃了飯就歇息去。”
紀淩安沒搭話。
“行了,坐下吧。”程沅沫姿态放松下來,手剛松開,面前的桌子豁然被掀翻。
湯湯水水的飯菜撒了一地,瓷盤也碎了一地。
“喝多了不睡大街,能睡花滿樓裡,程沅沫,你真是好酒品啊。”紀淩安往後退了一步躲開拉他的手,眯眼諷刺道,“身上熏的劣質脂粉味真令我作嘔!我惡心了你一路,難道看不出來嗎?”
聲音不大,話卻刺耳,聞聲靠過來的家仆大氣不敢出。
程沅沫搭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宿醉下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周身是壓不住的匪氣,排山倒海的暴怒翻湧下輕笑了聲。
“你再嫌棄惡心我,我也是你的妻主。就算我現在擡個二房三房進來,你也隻能乖乖受着!”
紀淩安氣的渾身抖如篩糠,張了張口到底是沒找到能反駁的話。
程沅沫步步靠近,陰影将紀淩安籠罩,“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有什麼事關上房門說,帶着一幫人去砸樓,誰教你的莽夫做法?”
向來恩愛的人怎麼忽然刀鋒相對,恨不得說的話挖對方塊肉才好。
飯是吃不着了,程沅沫頭疼的厲害,準備回房先眯一會,再解決爛攤子。
“和離吧。”
平地驚雷,程沅沫驟然回頭。
紀淩安背對着她,單薄的肩膀不受控地顫抖着,隻有仰起的頭顱是他最後的驕傲。
白手起家、同甘共苦的少年夫妻在最該享福相伴時提出了和離。
空氣仿佛凝固稀薄,手腳一瞬間失去了知覺,程沅沫仿佛要把紀淩安後背灼個洞出來。
良久,她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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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程府喧鬧了起來,一輛輛馬車還未停穩,車上的人就迫不及待跳下來往裡頭趕,幾趟下來大堂擁擠了不少。
“爹娘怎麼突然要和離啊?”程叙言單手抱着一歲的小女兒,邊問留在家中待嫁的小弟。
程歌擰巴着眉頭,焦急地原地踱步,“聽青竹說回來還好好的,沒說兩句爹就掀桌了,然後和娘嗆起來,怎麼就提到和離了呢。”
求助道,“大姐,您勸勸爹娘吧,沒什麼事是不能好好溝通的,怎麼也到不了和離那步啊!”
程叙言回頭把孩子遞給自家郎君,“你先去門口迎你二姐姐,我來想想辦法。”
郎君搖晃着撥浪鼓哄着孩子,化不開的擔憂,“爹娘感情一向很好,這次怎麼鬧那麼大,你得問清楚了。”
程叙言,“我知道,等二妹來,我同她分開一人問一個,也好過讓她們湊一起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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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喝口茶消消氣。”程意綿緊趕慢趕回來,燥的一腦門子汗,屁股剛挨着凳子就開始了勸說,“您和娘的感情咱們三姐弟都看在眼裡,怎麼就非到和離不可了呢?”
那麼大一把年紀鬧成這樣,還要孩子回來勸說,紀淩安面上是挂不住的。
冷着臉嘴硬道,“中年夫妻談什麼感情不感情的,我和她不過是習慣了彼此,搭個夥過日子罷了。現在我瞧她不順眼,她看我不順心,分開免得互相折磨。”
程意綿觀察着爹爹神色,“十八年的相伴,真就一句分能釋懷的?”
紀淩安睫毛輕顫,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爹,朝朝已有七月身孕,就快要生産了,我和朝朝都指望着您能給孩子取名呢。”程意綿察覺父親眉眼松快了些,乘勝追擊打趣道,“反正我是不相信,娘的文化能給孩子取個什麼好名字。”
紀淩安嘴角拉了下來,不樂意聽到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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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真跟爹鬧矛盾了啊?”程叙言看母親一臉滿不在意,拖着凳子往前坐了坐,“出了什麼樣的大事,能把爹氣成那樣,聽說還掀了桌。”
“小孩子家家,參合大人的事幹什麼。”程沅沫瞥了她眼,擺擺手趕人,“你把小二也給帶走,一個個回來盡添亂。”
“二妹妹在爹那裡,要去,您去吧。”程叙言摸準了心理,再次湊上前,“娘,您就說說呗。您和爹感情那麼好都能分出嫌隙的事,說給我聽聽,我以後和清和也能避免着些。”
“臭丫頭,到你娘這兒來學經驗了。”程沅沫抹了把臉,順着台階就下了,“你說男人娶回家是不是要賢良淑德,你爹倒是好,今早上帶着人把花滿樓砸了個稀巴爛,還當那麼多人面對我甩臉子!”
一聽到花滿樓就猜到了個大概。
“娘,您跟我說個實話,真沒出事?”
程沅沫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對着程叙言腦袋敲了下,“你個小孩子家家,問大人的事害不害臊?”
程叙言捂着腦袋委屈,“我女兒都一歲了,怎麼在您跟前還是孩子啊!”
一晃那麼久過去了啊。
程沅沫拉着臉,語氣硬梆梆,“我和你李姨一起,能發生什麼事?大早上睜眼我鑽幾案下頭睡覺呢!”
程叙言胡亂揉了兩把已經不痛的額頭,“那不就是了,爹生氣是以為您外頭有人了,您跟他解釋昨晚什麼都沒有,不就和好啦!”
“我跟他解釋?我為什麼要跟他解釋!在人面前給我臉色的事,他怎麼不過來和我解釋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