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城挑眉,山一般的身形不客氣的一杵,堵着沒讓他走。
“謝林川,”他盤起手,語氣有些玩味:“你什麼時候開始幹這種看小孩兒的事兒了?”
謝林川看了他一眼:“他不一樣。”
“哪不一樣?”曆城立刻問。
“他長得好看。”謝林川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覺得我會信?”
曆城便笑,搖搖頭,說回正事:“吸毒啊?……那兩條細胳膊,啧啧啧,不用擰都能折了。”
“沒,”謝林川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總結,就隻說,“……讓人打了。”
曆城愕然:“被你護着的人還能被别人打?”
“不是當着我面打的,”謝林川無語了,“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曆城聳聳肩,不追問了。
山區災民作息極好,也許是因為大本營每天晚上按時熄燈,到了七點多,大多數人就都醒了過來。曆城去看筆錄了,白珏從車裡搬了工具,開始進行初步檢查。
他們今天會送白珏和屍體一起下山。
今日有一批人将被送去平關山市區進行進一步管理和安置,平關山小學的那些學生年紀還太小,很多人并不和家長在一起,總待在仍有餘震危險的山區,沒有人能夠完全保證他們的安全。
此時早起的學生們正在洗漱準備吃飯,劉青忙不過來,也就沒有發現丁小陽不知何時跑了出來。
于是,木生被手背上異樣的感覺弄醒時,就看到了面前小男孩圓滾滾的臉。
“小陽?”
木生怔了怔,頓時清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丁小陽似乎對他懷裡的兔子十分好奇,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兔子耳朵,肥兔子脾氣爆得很,差點咬他一口,被木生攔下。
小男孩倒是被吓了一跳,不敢再摸兔子了,轉而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張圖畫紙和鉛筆。
木生不明所以,看到小孩兒坐到自己床邊的凳子上,很認真地畫。
菱形和方形。連接。圓。
木生微微一怔。
一張臉慢慢從白紙上浮現。
與此同時,白珏的樣本檢驗也有了結果出來。
丁小陽一筆一劃地很快畫完,然後把那張紙塞到了木生手裡。
“是他放的火!”丁小陽說,“我親眼看到的!”
“邵祁,男,三十五歲,保護局超能人類控制計劃研究員,自三年前實驗室爆炸案後被迫離職過後再杳無音訊,家人報了失蹤,也一直沒能找到他。”
白珏拿着資料補充道:“不過确實有人提起在平關山附近見過他。一年前,邵祁作為失蹤人口在平關山立案,但後來遲遲沒有線索,直到他的屍體被我們發現。”
縱火者與保護局有關,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峰,後者鐵青着一張臉,頗不耐煩地将白珏手裡的資料接了過去。
“……确實曾經是我們的研究員。”裴峰認出了一寸照片裡的男人,卻皺眉,“但和你們的資料一樣,三年之前,那件事發生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這個人的消息了。”
“就沒有留檔記錄嗎?”張戈問:“我記得一直以來進入保護局做研究的人員都簽過保密協議,身上裝了定位儀,以免實驗信息洩露,或者在實驗信息洩露後最快地封鎖消息。”
“留檔是留檔……”裴峰捏了捏資料紙,才承認說:“……但畢竟隻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在他離職以後,我們沒有理由繼續監視他。事實上,在他退出保護局研究所以後,大部分數據留存在研究所主機内部,并且在實驗過程中,比較重要的結論性分析數據都是由電腦操控的,一般不會給研究員記錄的機會,我們也沒有必要像監視木生一樣監視他。”
“……那離職後調查呢?”張戈愕然,追問道,“當年事情鬧的那麼大,保護局五十年以内成果都毀為一旦,很多信息源等于都被切斷了,這些離職的研究員就連個當時的調查記錄都沒有嗎?”
“調查是肯定會有,”裴峰煩躁道:“……”
但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一旦全面追查,如果沒能找到嫌犯,反而會暴露局裡更多的機密信息,保護局資料如果洩露,将他們那些驚世駭俗的研究或者調查曝光于世,後果不堪設想。
人體實驗本不被法律允許,但科學一旦存在限制,就會存在太多掣肘的條件。
沒有人知道,如果當年科學家們真的對活着的愛因斯坦的腦部結構進行開發和實驗研究,現在的世界是不是就會少一些未知解。
所以,在得到許可以後,保護局内瘋狂的科學家們根本忘卻了去思考這些實驗的合法性和合理性。
追求科學到一定極限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而保護局的研究員們,恰好都是這樣的人。
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口,但在場都是聰明人,稍一思索便能想通其中款曲。
衆人皆沉默。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三年前研究所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謝林川忽然開口。
他看着裴峰,眼神鋒利:“我不要官方文書。”
張戈注意到他擡起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扶手。
謝林川:“我想要最真實的、你作為親曆者的信息。”
裴峰沉默了一下,看了眼一直沒有做聲的裴鳳城。
五年前,裴峰升任來到保護局任職,當時在指領員的引導下第一次見到木生。
他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觀察室還不是完全封閉的,有陽光,有綠植,那人一身白衣地坐在觀察室裡,看到新人進門,便透過玻璃,對他笑了笑。
很淺的一個笑。
裴峰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對木生感到心動。也為這份心動付出了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