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沈懷真就看到他俯下身,把人抱起來。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四個特種兵如臨大敵,一起舉了槍,并把槍口直接對準了謝林川。
“把他放下!”領頭人呵斥道:“否則我們要開槍了!”
木生怔愣地看着他,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了。
災區多醫藥,卻根本就沒幾個人見過真槍,周圍看熱鬧的立刻散了,沈懷真也被吓了一跳,忙不疊地往旁邊躲。
謝林川卻仿佛沒聽到,他一直盯着木生的眼睛,手臂微微收緊。
懷裡人輕的像一片羽毛。
他抿了抿唇,邁開長腿,往大本營的方向走去。
想必保護局的命令隻是監察,士兵發現自己的威脅對這人不起作用,居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木生的鎖鍊在他們手裡,謝林川抱着人一走,他們隻好舉着槍跟上去。
謝林川一路直接把木生抱到大本營,叫剛剛那個查坐标的技術員給人找了把椅子,才把他放下來。
木生一直沒說話,等從謝林川的懷裡出來,才對他輕聲說:“謝謝。”
這是他開口的第二句話。
謝林川沒回答,他蹲在木生面前,動作很輕地捏住木生的腳腕。
“不用謝我。”
他看着眼前人脖子上的項圈,又把人手腕兒捏過來看了看,頓了一會兒,才說:
“災區什麼東西都缺,你傷了,難辦的是我。”
說得好像木生給他添了多大的麻煩。
病人聞言卻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同他的說法,道歉道:“對不起。”
“……”謝林川煩躁起來。
*
技術員從無人認領的雜物堆裡給木生找了雙靴子。謝林川不知道去哪了,隻有病人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腳還被綁着,隻能小步小步地挪,但卻沒要技術員幫忙,伸出兩隻手接過那雙不知道号碼的鞋,然後再次道了一句謝謝。
“不用謝,都是小事。”
技術員笑嘻嘻道:“我叫錢多多,是平關山救災行動的地質勘查技術員。”
木生不知道怎麼回,對他笑了笑。
實在是個特别的人,加之剛剛他被謝林川抱進來的場面有些震撼,大本營内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在關注着這個奇怪的新顧問。
以至于木生這一笑,惹得整個大本營寂靜了一秒。
錢多多也未能幸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地頓了幾拍。
少年很快把這歸為自己實在太久沒有見生人的緣故。
他自來熟地坐在木生身邊。
小技術員是給他端了杯水,按照着謝老闆的指示,把平關山所有大緻信息都和他說了一遍。
技術員還有自己的工作,聽完大緻情況,木生坐在大本營發了會兒呆,時不時有人向他投來好奇的視線。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去找謝林川。
謝市長在打電話,一手還點着煙,語氣很沖,似乎正在和電話那頭的人吵架。
木生站在大本營的帳篷旁邊,等着他把電話打完。
謝林川注意到有人等,很快把通話挂斷。
木生看着他向自己走來,男人伸出手,将他雙手之間的手铐拎到眼前端詳了一會兒。
病人戴着這副手铐和腳铐得日子很久,腕子上有被長期磨損導緻的傷疤與未能褪去的青紫,平時看起來也不怎麼拖着這些鍊子走來走去,從下了飛機到現在不知道被絆過幾次趔趄,卻沒說向誰求助,也沒有任何怨言。
謝林川沒敢使太大的力,想把人拉到一邊,又想到他腳上也有鐐铐,猶豫了一瞬,就又把人抱起來。
木生像個物件一樣被他搬到鎖鍊延長的最大限度。
興許是見木生還在自己視線範圍以内,看守木生的士兵沒有跟着他過來。青年被他放到地上去,看着謝林川咬着支沒有點燃的細煙,從後腰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出來。
災區沒法動用太多非現實主義手段,這不免讓謝林川束手束腳,但好在,人類世界還有偉大的熱武器存在。
木生呼吸停了半秒。
“别吓到。”謝林川低聲說。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是消音的,但動靜仍然不小。木生渾身僵硬,謝林川看着他就笑,低下頭,又在下頭補了一槍。
他身上的鎖鍊瞬間斷掉了,謝林川直接把子彈打在開口處,卡扣應聲而碎,鐐铐也就自然随之自動打開。
“你又不是沒見過。”謝林川自言自語。
木生頓了一瞬,擡起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人。
謝林川剛剛對他開了槍。
也真不怕走火,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射碎了手铐。
木生沒緩過神。
謝林川把槍收了回去,蹲到他面前,把他腳腕上的鐵環摘下來。
然後是手上的。
身後的四個特種兵已經舉起槍,将他們團團包圍。
“你沒必要……”木生張了張嘴,這次說得有些急,以至于磕磕巴巴:“……這樣做,會、會…給你帶來很、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謝林川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你會先謝我。”他彎了彎唇角。
木生一愣。
眼前的人一邊檢查他的手腕腳腕,一邊理所當然地問他:“那你想怎麼樣,就這麼被這些人拎着,跟我去山裡面?”
“有個飛禽走獸都是小事,萬一有餘震,那些人可以扔下鍊子就跑,但你可是連命都沒了。”
他低下頭,注視着木生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那才是給我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真的很麻煩嗎?病人想。
沒等回神,謝林川伸出手,把剛剛打過電話的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剛剛跟你們負責人通過電話了,保護局的人,按照程序,現在都歸我管。”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幾度,對着那些此刻忐忑自己是不是已經丢了飯碗的士兵補充道:“意思就是大可放心,我做的事情已經得到許可,與你們的職責無關。”
說完,謝林川把铐鍊扔了,領着木生回了大本營。
中途他還向取了物資的小護士要了幾個創口貼,然後抓住木生的手腕給他粘上去。
謝隊長雖然看起來動作煩躁,動作卻很輕,木生擡起頭仔細地望着他的眼睛,謝林川皺着眉,把剩下的創口貼塞在了他手裡。
“腳上的自己貼,”他說:“這幾天别碰水,别碰鐵,别沾泥。”
頓了頓,思索了一下人類還有什麼注意事項:“……反正小心感染。”
木生看着手心裡一疊醫用創口貼,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你脖子上這個暫時弄不下去,我再想辦法。”
木生下意識:“不用,我……”
謝林川皺着眉,打算他:“你這玩意兒戴多久了?我看脖子上也磨破皮了,法治社會還搞這套,還是不是人啊?”
他後半句明顯是說别人聽的。
那四個跟着木生的士兵沒再端槍了,領頭的正在打電話跟上級确認,其餘三個紛紛裝自己聽不見。
木生心裡一暖,擡起頭,看向謝林川的眼睛。
“不用謝。”謝林川勾起唇角。
太久沒見了,他還是這樣——眼睛說的話比嘴上說的多。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擡起手,在青年頭上輕輕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