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苑無法不恍惚,她隻是老實本分的丫鬟,沒有遠大志向,不求大富大貴,惟願生活安定,衣食無憂。
要是還在慎柏堂,哪會遭遇今日種種,撞破了不該她知曉的秘密。
還吞服了毒丸,被綁死在小侯爺身邊了。
廚娘們曾說,一個丫鬟要是勾搭上主子,是福是禍不好說,端看個人造化。
綿苑深以為然,這會兒她是真勾搭上了,另一個層面的,要命的那種。
殊不知何時,她就要死翹翹了。
當晚,綿苑在寝屋的偏房睡下了,姜涿隻把她的鋪蓋帶了過來,姑娘家的私人物品他不好妄動,等她有空了自己回去收拾。
綿苑合衣睡下,以為會輾轉反側,誰知縮在被窩裡頭,沒多久便入夢了。
隻是這夢也不是好夢,一時被個高大男子籠罩住,回頭也瞧不清他面容,隻知道那黑黢黢的眼神極其冰涼危險。
一時又被喂了毒藥,她吓得都叫不出來,腸穿肚爛!
綿苑醒來時,悶出一身汗,心跳撲通撲通,都快從胸口蹦出來了。
再一看窗外,天光微亮。
當即不敢再睡了,迅速爬起來更衣梳洗。
第一天做貼身婢女,還是這般要命的主子,須得打起精神來才行。
早起是對的,顧寒阙有晨起練武的習慣,綿苑過去時,他已經坐在鏡子前了。
那張臉,已經變成了對外示人的小侯爺面容。
真正的小侯爺在邊關長大,确切長成何種模樣她不知道,不過這人要騙過三軍将士,想必易容術十分了得。
顧寒阙的五官更為俊美,眉目如畫,昨天綿苑過于恐慌沒有細看,隻留下昳麗的印象。
而方昭年的臉,偏向俊朗,劍眉星目,風格截然不同。
換臉秘法駭人聽聞,當然不會輕易被旁人瞧見是怎麼做到的。
綿苑也沒膽子探究那人皮面具是怎麼回事。
姜涿讓她上前來,捧着個首飾盒道:“小侯爺的發冠發簪全都在這,待會兒你要熟記,不同服飾不同場合莫要搭配錯了。”
“我記下了。”綿苑隻管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男子的簪子哪有女眷的首飾複雜,這些都不難。
無非是些木簪玉簪、金銀玉冠,其中有一頂陛下賞賜的金冠,非同凡響,入宮時會用上它。
綿苑拿起白玉梳,給顧寒阙梳頭,細軟的指頭劃過烏黑長發,高高束起,不一會兒就弄好了,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梳好了頭發,要替他更衣。
顧寒阙站起身,高她一個頭不止,綿苑拿起架子上的衣裳便犯了難,好在他自己伸手接過,利落穿上。
姜涿送上寶劍,顧寒阙道:“給她講講規矩。”
姜涿點頭,帶着綿苑先去吃飯。
他道:“主子晨練的時候不需要伺候,麗奴會将你的飯食提過來,你吃完再去待命就是。”
貼身婢女要做的無非是鋪床疊被,更衣梳頭,大抵就這些了。
閑着就一邊待着去,隻要不惹事,安全無須擔心。
綿苑卻有些不放心:“以後都是麗奴給我提飯食麼?”
“她不會對你怎麼樣。”姜涿兩手抱臂道:“你乖乖聽話,誰也動不了你,還有,在其他人面前要謹言慎行,可别說漏嘴了。”
“我不會說漏嘴的。”那豈不是牽扯旁人下水。
果真是麗奴提着食盒來了,熱氣騰騰,種類還不少。
綿苑也不跟她說話,食不知味,吃個半飽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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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候老太君到麒麟軒用膳,綿苑給她準備了珠蘭花茶,都不怎麼擡頭看她老人家。
知道了真相,還有些難過,真正的小侯爺屍體都沒送回來,也不知葬到哪去了。
老太君一無所知,見她逐漸在麒麟軒适應下來便放心了。
當務之急,還是顧寒阙的婚事最讓她操心。
妻子過門,才好擡妾室,共同延綿子嗣,為侯府開枝散葉。
老太君此次直接帶着畫卷來的,是她心中屬意已久的幾位貴女,名門世家,知書達理,乃是主母最佳人選。
顧寒阙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陪坐在一旁。
“容玖,我們方家幾代單傳,你父親去得早,如今更是人丁凋零……”
老太君也不多提傷心事,道:“你已經二十了,之前在軍營顧不上,現在怎麼也得速速成家。”
容玖是顧寒阙的表字,方昭年在十六歲那年就跟長宣侯一同戰死,未行加冠禮,也沒能得到長輩賜字。
他用了不少謊言,唯有這個表字是真實的。
此前老太君沒怎麼催,顧寒阙剛回來,論功行賞,應酬也多,侯府上下一團忙亂。
喜事臨門她高興極了,自然是幫着打點,這會兒才歇下來準備相看。
雖說二十有些大了,可實打實的功勳在身,又生得儀表堂堂,還是許多人家願意許以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