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平安地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教你新的技術和手段。雖然我們當初約定的是五十種配方——”
她頓了一下,目光直視他,凝神問道:
“但和你實際所學相比,會不會覺得...物超所值?”
“格雷諾,”她低低地歎了口氣,“你答應過會保護我。”
“那麼,你會後悔嗎?”
最後一句呢喃低到普通人都難以聽清。
然而,本來全心神都在心愛的缪斯女神身上集結的格雷諾卻一字不落地全聽到了耳朵裡。
男人望向她,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裡的偏執顯而易見:
“我不知道什麼是後悔。你說要活下去......”
他頓了一下,試圖從她那些複雜得超出自己世界的詞句中抽出自己所能理解的部分:“我會讓你活下去。”
“我學會了你說的‘萃取曲線’、‘冷凝平衡’......你教我的東西,比法國所有香水師的秘密加起來都要多。
我記得每一個你的存在,也記憶着每一個因你而存在于世的事物。”
他的聲音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卻每個吐字都帶着克制的瘋狂與執拗:
“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隻要這個世界還有你的氣息。”
話音落下,屋子内一時之間陷入詭異的寂靜。
窗外夜色已濃,隻有涼風瑟瑟從縫隙中悄然滲入,白燭的火光跟着微顫,在空氣中吐出細細一縷幽香。
少頃,艾米莉亞才緩緩擡眸,紅唇微揚,琥珀貓眼石的美麗瞳孔在搖曳的燭光下熠熠生輝: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
接下來兩人就眼下的局勢簡單交換了意見。
當然其實主要是艾米莉亞在說,格雷諾沉默着靜靜聽她講話:
“1789年經過再一次難熬的冬季,面包價格翻倍,貧困人口無力購買基本食物,通貨膨脹,引起廣泛群衆不滿。
随後國王召開了久違的三級會議......7月巴士底獄被攻破,革命正式爆發...《人權宣言》頒布...路易十六上斷頭台......”
她沒有藏私,連連說出數個關鍵時間與節點,口吻冷靜得像在背誦某種命定劇本。
格雷諾其實心裡有很多疑問。
比如,這些消息渠道到底是從哪裡來,而她又是如何得知這些未知的事情......
不過,事情将來是否真的會發生其實也并不重要。
對于他而言,艾米莉亞的高興是最為重要的。
隻要她說,他就信。
在艾米莉亞提起他今日去往羅謝棚屋,那幫黑人的真實來曆之後,格雷諾的神情明顯緩和了幾分。
至少,她并不是忽然對那群人産生了什麼特别的興趣。
雖然理智上明白,那些人确實在某些客觀層面上能為艾米莉亞所用,可他心裡還是有些吃味。
在格雷諾看來,能用的人,隻有自己一人就夠了。
他願意、也會傾盡全力,為她做到一切她想要的。
“......如果你不介意用毒的話。”
這時格雷諾忽然開口,真誠建議道:
“我可以從香水裡動手。”
艾米莉亞忽然轉過頭看他,眼神中滿是藏不住的錯愕。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賣出去的香水裡,還藏着别的東西?”
格雷諾唇角輕揚,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她心下微頓,便知他這是默認了。
艾米莉亞若有所思地垂下視線,指尖緩緩摩挲着袖口的邊緣。
她當然知道沃克·杜布工坊的客戶群是誰,那都是些巴黎最頂層的貴族與政客。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樣......
面前黑發黑眸的男人所有的舉止、話語和表情,這一刻在艾米莉亞眼中,有了新的面貌。
那麼,格雷諾他可真是個......魔鬼。
“你——”
“噓!”
就在艾米莉亞急于追問,話音未落之際,這會兒的格雷諾突然警覺地皺眉。
他握住她的手臂,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有人來了。”